温穗不是没想过找陈岐晟或贺霜。
但陈家的能量比不上温家,连温家都查不到的事,陈家自然更难。
至于贺霜那边,贺家未必肯出手相助。
驱车赶往陆氏大厦的路上,雨点突然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
温穗降下一点车窗,冷雨混着风灌进来,才算压下心头那点翻涌的烦躁。
她预料过陆知彦会不接电话。
过去三年,他们之间向来如此,他永远掌握着主动权,而她只能在需要时,放低姿态去求。
车刚停在陆氏门口,就见沈明珍的车从旁边擦着她的车开进去。
司机仿佛没注意到她,猛地打转方向盘,差点撞上温穗的后视镜。
沈明珍坐在后座,隔着雨幕看见她,嘴角立刻撇出讥诮的弧度,眼神戏谑。
温穗没理会,解锁下车。
电梯上升的数字缓慢跳动,温穗望着镜面里自己的倒影,衬衫领口被风吹得有些乱。
她抬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
电梯门打开时,温穗恰好撞见沈明珍和秦羽站在门前说话,脚步不由一顿。
只见沈明珍亲昵地拉起秦羽的手,笑着说:“还是我们小羽懂事,模样周正,性子又温柔,将来进了我们陆家的门,肯定是个体贴的好媳妇。”
秦羽站在她身边,穿一身素雅连衣裙,手里拎着个精致礼盒,看样式明显是沈明珍送的。
她脸颊微红,柔声道:“沈阿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学什么呀?”沈明珍眼睛弯起,话锋忽地一转,语气里淬了冰,“总比某些人强,整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半点做妻子的样子都没有,活该离婚。”
秦羽眼神闪了闪,没接话。
温穗旁观全程,直到两人发现她。
沈明珍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你还来这儿干什么?赶紧滚!”
“我找陆知彦。”
温穗没理会她的恶劣态度,径直往总裁办公室走。
沈明珍猛地拔高声音:“站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妈。”
陆知彦低沉淡冷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
沈明珍的话卡在喉咙里,悻悻地闭了嘴,狠狠剜一眼温穗,拽住秦羽的胳膊转身就走。
路过温穗身边,她还故意撞向温穗的肩膀。
秦羽投给温穗一个故作抱歉的目光,很快就被沈明珍拉着走远了。
温穗面无表情地推开办公室门。
陆知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骨节匀长的手指捏着钢笔,在文件末尾落下最后一笔。
笔帽扣合的轻响在寂静室内格外清晰,他才缓缓抬眸,眸色疏淡,“有事?”
“温峥的航班迫降在冰岛,我需要陆氏在当地的资源帮忙搜救。”
温穗开门见山道。
陆知彦往后靠在真皮座椅上。
他修长十指交叉,漫不经心轻点着,“陆氏的资源不是免费的。”
“你想要什么?”温穗迎上他的视线。
“SR与沈氏合作的那个情绪AI项目,”他嗓音沉而不躁,“我要入股,五成。”
温穗呼吸猛地一滞。
五成?
这几乎是要将项目的核心决策权夺走。
为什么?
她很想问星瑞已经有心澜,为什么还要SR和沈氏合作的项目?
但她没得选。
“可以。”她神色自然,看不出一丝不愿,“但我要你立刻调人搜救。”
陆知彦没再废话,拿起内线电话吩咐几句。
挂断后,他将一份协议推到她面前,纸张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签字。”
温穗扫过那些条款,笔尖悬在签名处许久,最终还是落下名字。
墨迹在纸上晕开。
半小时后,陆知彦手机响起。
他听完汇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情绪淡然地看着温穗,“找到了,温峥在幸存者名单里,头部受了点伤,在当地医院接受治疗。”
悬了许久的心骤然落地,却没带来丝毫轻松。
温穗站起身,声线有些发哑:“多谢。”
“法务部会联系你跟进协议。”陆知彦重新低头翻看文件,视线自始至终没再回到她身上,“你可以走了。”
从陆氏出来,雨已经停止,天空依旧黑压压的,像一块浸满水的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风卷着潮湿寒气扑面而来,温穗仰头,一滴水珠滴落眼睑处,顺着脸颊滚落。
她合拢外套,回公司。
路上,温穗让柳闵联系冰岛的医院。
温峥的电话终于打通时,他声音还带着虚弱:“老四?我没事,就是被碎玻璃划了下额头。对了,贺怀康那家伙也在这儿,腿断了,正跟护士嚷嚷着要回国呢。”
“他怎么会在那架飞机上?”
“鬼知道。”温峥轻嗤一声,接着略微疑惑道:“但我今早在机场见到他跟陆与深聊了几句,两人看起来挺熟的。你说巧不巧?”
温穗一顿。
陆与深?
他怎么会和贺怀康聊天?
两人昨天还因为容丽丽差点起冲突。
心一点点沉下去。
“还有件事,电话里不方便说,等我回国再找你。”
温峥音量压低了些。
“嗯。”
挂了电话,温穗靠在椅背上,眉间略显疲惫地望向窗外浓墨般的乌云。
傍晚,温穗接到贺霜的电话。
“温穗,我哥出事了。”
贺霜语调很平静,又跟平日淡淡不同,掺杂不易察觉的颤。
温穗第一次见她情绪外露成这样。
“贺怀康?”
“不是,是我大哥。”贺霜沉声道:“他在公司突发心脏病,现在抢救中。贺怀康也在国外出事了,我爸让我赶紧回去主持大局,我不想一个人。”
温穗想到贺霜对家里的疏离,明白她的难处:“我陪你去申城。”
贺霜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温穗来不及收拾东西,拎起包就开车去找贺霜。
特殊情况,贺霜直接申请了航线飞回申城。
私立医院的走廊铺着米色地毯,吸走了所有声响。
白炽灯的光透过磨砂玻璃,给贺董身影镀上一层磨砂银边,看起来苍老很多。
他坐在丝绒长椅上,指间的雪茄燃到尾端,烫得他猛一缩手。
没扔,将烟蒂捏在掌心。
温穗跟贺霜靠近。
察觉到动静,他抬了抬眼,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盯着贺霜,嗓子哑得蒙了层灰般:“来了。”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