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城外,“铁山营”的巨大营盘,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充满了钢铁与火焰气息的战争工厂。
张铁山的“铁山锻炉”日夜不息。数十座简易但高效的锻炉,喷吐着黑色的浓烟,将整个营地的上空都染上了一层工业时代的灰霾。被征召而来的倭国工匠们,在羽林卫士兵冰冷的监视和张铁山那套“干得多、吃得好”的简单规矩下,爆发出惊人的生产力。
他们产出的,不是精美的武士刀,而是成千上万支简单、厚重、易于大规模生产的制式长枪和朴刀。同时,大量的破旧甲胄被修复、加固,虽然看起来依旧丑陋,却足以抵挡流矢与寻常的劈砍。
而校场之上,血腥的融合仍在继续。
“夺食战”的残酷训练,已经进行了十余日。原本互相敌视的筑前军和新兵,在饥饿和求生的驱使下,被迫形成了以“伍”和“队”为单位的、极具攻击性的战斗团体。他们虽然野蛮,但已经初步学会了在混乱的战场上,如何依靠同伴,如何结成最简单的阵型。
张铁山深知,要将这一万三千人真正练成一支可战之兵,还需要大量时间。而太子给的一个月期限,已经过半。
就在此时,最后的“哭诉”,送到了熊本城的天守阁。
肥前锅岛家和筑后立花家的家老 ,再次前来向孙可望“哭诉”。他们声泪俱下地控诉,张铁山抽调了领地内所有工匠,导致生产停滞;又用那种野蛮的方式训练他们的子弟,领地内怨声载道,已在“一揆”的边缘。他们恳请孙可望“约束”张总监,并再次提出,愿意献上万贯家财,以代替兵役。
孙可望听完他们最后的表演,脸上那张狰狞的面甲之下,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知道,时机已到。
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出奇地“温和”,亲自将两位家老扶起,并“安抚”了他们,让他们回去“静候佳音”。
孙可望没有通知张铁山,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正式的宣战程序。
他亲率五百名最精锐的羽林卫重骑兵,一人双马,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熊本城,向着肥前国的方向,开始了的急行军。
五百名羽林卫重骑兵,如同从天而降的鬼神,出现在了毫无防备的城下。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因为孙可望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城墙。
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最顶级的猎手。
当时辰来到卯时,城内传来第一声鸡鸣。主城门依旧紧闭,但一侧供城中百姓日常出入的偏门,在“咯吱”的声响中,被两名睡眼惺忪的足轻缓缓打开。他们准备放城外第一批送菜的农夫进城。
就是现在!
“动手!”孙可望发出了简短而又冰冷的命令。
早已下马潜伏在侧的二十名羽林卫锐士,如同离弦之箭,猛然暴起!他们甚至没有发出呐喊,只是用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的速度,冲向了那道刚刚打开的、仅容一车通过的门缝!
那两名守门的足轻,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喉咙便是一凉,连警报都未发出,便被无声地割断了喉咙。
二十名羽林卫锐士,如同杀戮的机器,瞬间冲入城门之内。他们没有恋战,而是以三人为一组,目标明确地扑向了主城门后那巨大的门栓和绞盘!沿途所有被惊醒、试图阻拦的守卫,都在他们那高效而致命的配合下,被瞬间斩杀。
城内的警钟,在此时才被惊恐地敲响。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主城门的巨型门栓被砍断,沉重的城门,被从内部缓缓拉开!
“冲进去!”
孙可望拔出佩刀,亲自率领着早已蓄势待发的近五百重骑兵,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从那洞开的城门口,一涌而入!
城内的混乱,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无数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锅岛家武士,衣衫不整地冲出房门,却只看到一条由钢铁与死亡组成的洪流,正沿着城中宽阔的主道,向着位于城池最高处的天守阁,奔涌而去!
沿途所有试图阻拦的锅岛家武士,在这股无可阻挡的钢铁风暴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瞬间便被撞得人仰马翻。
天守阁前,锅岛家的家主,在数百名最精锐的亲卫武士的簇拥下,刚刚穿好具足,拔出武士刀,准备迎敌。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他一生中最为绝望的景象。
五百名如同魔神般的重装铁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放箭!”
亲卫武士们仓皇地射出箭矢,但那些箭矢射在羽林卫厚重的板甲上,只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便被无力地弹开,无法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
孙可望没有给他们任何重整阵型的机会。
“杀!”
他一马当先,亲自凿入了那片看似坚固的武士阵中。他手中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锅岛家的家主,这位在肥前国作威作福了数十年的大名,只来得及举刀格挡,便被孙可望一刀连人带刀,从中劈开!
鲜血,溅了孙可望满面甲。
他毫不在意,只是伸手,将那颗尚在滴血的、死不瞑目的头颅,从尸体上割下,高高举起!
“锅岛已死!降者不杀!”
……
孙可望血洗锅岛藩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瞬间传遍了整个九州。
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则让所有大名都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发自灵魂的恐惧。
他没有将锅岛家的领地收归明军,而是立刻召见了九州所有大名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按时按量送来兵员的小大名——有马家的家主。
在锅岛藩主城的天守阁内,孙可望当着所有被“请”来的、锅岛家幸存的家臣的面,将那颗锅岛家主的首级,如同一个普通的礼物,丢在了有马家主的面前。
“有马大人,”孙可望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你对太子殿下的忠诚,殿下都看在眼里。”
他指着窗外,那片富庶的、如今已是无主之地的锅岛藩领地。
“从今日起,锅岛家最富庶的佐贺平原,连同土地上的所有财富和人口,便作为殿下对你忠诚的赏赐,尽数分封于你!”
这一手“以日制日”的策略,其效果远超单纯的屠杀。
它向所有还在观望的大名,传递了一个无比清晰、也无比残酷的信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积极配合,不仅能保全家族,更能从反抗者的尸体上,分食到意想不到的土地和财富!而消极抵抗,下场就是族灭藩除,家业被他人分食!
恐惧,与贪婪,如同两头猛兽,彻底击垮了九州所有大名的心理防线。
第二日,张铁山的“铁山营”外,出现了奇特的景象。
筑后立花家、以及其他所有接到征兵令的大名,都派来了各自领地内最高级别的家老。他们带来的,各自藩内最精锐的武士、最健壮的足轻,以及堆积如山的、崭新的兵甲与粮草。
他们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跪在张铁山的营帐前,恳请“总监大人”验收。
张铁山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那些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顺从”的大名代表,又看了看远处那几支刚刚送来的、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新兵”。
他知道,他征兵的任务,以一种他最不希望的方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