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军!”沈紫燕敛去嚣张气焰,捏着嗓子娇声唤道。
沈知念闻声转身,只见身着玄色锦袍的裴淮年立在门前,身侧跟着沈阳恺,他佝偻着腰,满脸堆笑,褶子都快挤到眉梢了。
“裴将军送聘礼来了!送聘礼来了!”
沈阳恺小跑着跟上裴淮年,同时挥手示意身后仆役抬箱入院。
裴淮年停步,目光淡淡掠过沈知念。
三十六个朱漆描金大箱从垂花门一路排至正厅庭院,箱角铜饰在日光下锃亮如镜,映得青砖地面熠熠生辉。
待箱盖掀开,满院金光乍泄。
于氏盯着箱中摞成小山的云锦蜀锦,眼睛都看直了。
她听着小厮们开箱报单,藏在袖笼里的指尖都止不住的发颤。
“金锭百两、纹银千两、东珠十二斛、三尺珊瑚树、五匹南海鲛人绡……”
报罢,小厮将礼单呈给裴淮年。
“裴将军,这聘礼也太贵重了……”于氏顺着礼箱踱步,几次想伸手触碰,又像被烫到般缩回。
“是啊是啊,裴将军这聘礼也太气派了!”
沈阳恺搓着手,眼睛一直盯着那些箱子打转。
“既是嫁入将军府,这些算不得什么,”裴淮年长身玉立,语气疏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们满意就好。”
于氏闻言,走到沈紫燕身后,将她往裴淮年面前轻推了一把:“满意满意!能嫁进将军府,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沈紫燕忙点头应和,她脸上泛着红晕,眼底却满是得意的扫过一旁发呆的沈知念。
她此时正望着满院聘箱出神。
裴淮年说聘礼是依礼制,可这也太奢华了。
沈紫燕见状,只当沈知念是心虚,心里的得意更甚。
正好疾风进来禀告,裴淮年转身吩咐了两句。
趁这空档,沈紫燕走到沈知念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这下你总该信了吧?要嫁给裴将军的人,是我。”
沈知念闻言回神,淡淡瞥了她一眼。
于氏指着墙上艳红的喜绸,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炫耀。
“知念啊,你也别再痴心妄想了。等紫燕嫁进将军府,我自然会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她拖长了音调:“你呀,反正是和离二嫁,这喜绸便留给你……二用吧。”
再寻一门好亲事……
于氏还真是有脸说。
沈知念心里升腾起怒气,她勾起一抹凉笑,突然上前一步,指尖攥住喜绸用力一扯。
猩红的绸缎应声落地,卷着灰尘在青砖上铺开。
“这样的装饰,倒显得这满院聘礼都俗气了。”
她拍了拍手,后退两步站到裴淮年身侧,抬眸时目光清亮。
“裴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劳烦安排人手,把沈府这些装饰尽数撤去。”
沈紫燕脸色骤变,下意识举起手中竹竿指向沈知念:“沈知念!这些喜绸都是我亲自盯着挂的,还有六日我就要与裴将军大婚了,你……”
话未说完,裴淮年已侧身将沈知念护至身后,冷声截断:“你要与谁大婚?”
话音未落,他手腕微动,指尖快如闪电扣住竹竿中段。
只听“啪”的一声,竹竿从沈紫燕手中脱力坠地。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仍不死心:“自然是裴将军您啊!皇上明明给我们赐了婚……”
廊下竹竿滚落在青砖缝里。
于氏惊的连退两步,差点被竹竿绊倒:“将军今日难道不是为了紫燕而来?”
裴淮年缓缓转头,目光扫过母女二人时,冷冽如腊月寒冰:“本将军持节下聘、受皇上金册赐婚的未婚妻,”
他顿了顿,声线裹挟着玄甲下的肃杀之气,“自始至终唯有沈知念一人。”
于氏亲历过周明远之事,对皇权威严本就心有余悸,更清楚裴淮年在朝堂的分量。
此刻他就立在眼前,亲口说要娶沈知念,这话岂会有假?
定是紫燕自己会错了意!
电光火石间,她脸上的惊惶瞬间转为谄媚,裙摆一转就朝仆役们吆喝:“哎呀这都是误会!赶紧的,按大小姐说的,把院里红绸全摘下来!”
她拍着大腿做出懊悔状,“瞧瞧这料子多俗气,哪配得上将军府的聘礼?立刻换新的,要最好的云锦重彩,快!”
沈知念抬眸看向裴淮年,却见他目光早已落在自己脸上。
她刚想开口道谢,舌尖却猛地抵住了下唇。
她突然想起裴淮年曾说过的那句话:我们之间,只有谢字可说吗……
指尖微微蜷缩的刹那,沈紫燕身边的丫鬟突然尖声惊叫:“二小姐晕倒了!二小姐晕过去了!”
话音未落,沈紫燕已如断线傀儡般向后倒去。
……
沈府门外。
宋鹤鸣撩开轿帘踏下马车,只见沈府门前侍卫列队森严,江火和疾风两人骑马立在前头。
他正欲过去,路人交头接耳的话语突然飘进他耳中。
“沈家女儿真是好福气,沈知念做了侯爷夫人,沈紫燕又要嫁给裴淮年。”
“听说这月底就成亲了?”
“哎哟,那可是裴将军啊,打得塔巴族哭爹喊娘的大英雄,谁嫁过去都是天大的福分!”
“不过,沈知念刚刚和离,这成亲的该不会是……”
路人话音没落。
宋鹤鸣突然扬声打断:“谁说她和离了?!绝对不可能是沈知念!再瞎说,把你们通通抓进牢里!”
路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宋鹤鸣冷哼一声,径直往沈府里走,却被江火伸手拦住。
“小侯爷,裴将军正在府内,沈府谢客,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宋鹤鸣正在气头上:“哪有这等道理?他裴淮年在,在我就不能进去了?”
江火冷笑一声:“看来,定远侯不知道沈府的事?这是皇上的旨意。您若不服,尽可去找皇上理论。”
宋鹤鸣刚因兽夹之事触怒龙颜,不敢再惹是非。
僵持片刻后,只得退后半步:“我等着便是。”
说罢便坐回马车,盯着府门等裴淮年出来。
片刻后,长乐突然过来提醒他:“侯爷,您跟许姑娘约定看喜服的时辰到了。”
宋鹤鸣望了眼日头,又看向门前岿然不动的江火。
心里无名火越发旺盛。
他起身又上前交涉:“我不找沈紫燕,是来找沈知念的。”
江火斜睨他一眼:“那更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