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屹川绕着柴垛转了一圈,看见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鞋印沾着泥,尺码和李叔常穿的胶鞋一模一样,显然是李叔在门外偷听,被他们的动静惊到,慌慌张张躲走了。
他弯腰捡起根掉落的柴禾,对着屋里喊:“妈,没事,就是风把柴吹倒了。我把柴码紧点,省得夜里再塌。”
说话时,他用柴禾在地上悄悄画了个 “李” 字,又用脚蹭掉,这是告诉张婆婆,李叔果然在盯梢。
张婆婆会意,应了声 “你小心点,别摔着”,便缩回屋里,从窗缝里往外看。
果然,不远处的墙角有个黑影闪了一下,往李叔家的方向去了。
她心里冷笑,这李叔倒是警惕,可惜道行还是浅了点。
等商屹川把柴垛码好,进屋时手里多了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是从王婶那儿拿的夜视仪,藏在柴禾最里面。
他把油纸包塞进炕洞,又用柴火盖住,低声说:“李叔肯定会再来探口风,您要是应付不来,就往灶里添柴,浓烟能呛得他没法久待。”
张婆婆坐在炕沿上,开始剥瓜子,竹篮里的瓜子壳渐渐堆起来。
她一边剥,一边说:“放心,我应付得来。上次他来借酱油,我还能跟他唠半个钟头家常,这次照样能拖住他。”
她捏起颗剥好的瓜子仁,放进嘴里慢慢嚼,脑子里却在过窑厂的地形,上次她借着拾柴靠近过一次,窑厂西侧有个破窑洞,正好能藏人,夜里蹲在那儿,应该能看清接货的动静。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屋里只点了盏昏黄的煤油灯,光刚好够照亮炕边的一小块地方。
商屹川靠在灶边,假装在补袜子,实则在检查通讯设备,微型耳机藏在衣领里,只要按一下领口的纽扣,就能跟外围的同事联系。
突然,院门外传来 “笃笃” 的敲门声,比白天轻,却更显鬼祟。
“张嫂子,在家吗?”
是李叔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含糊:“我家老婆子说,上次借你的酱油忘了还,我给你送过来。”
张婆婆和商屹川对视一眼,商屹川立刻往灶房躲,顺手拿起根烧火棍,以防万一。
张婆婆则慢悠悠起身,摸了摸怀里的铜烟袋,把录音笔开关悄悄拨到 “录” 的位置,才拄着拐杖去开门。
门刚拉开条缝,李叔就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拎着个空酱油瓶,哪是什么还酱油,分明是来探虚实的。
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见商屹川,才笑着问:“张嫂子,刚没看见你家川儿啊?这黑天了,他还没回来?”
“回来了,在灶房洗碗呢。”
张婆婆往灶房方向喊了声:“川儿,李叔来还酱油了,你快出来谢谢李叔。”
灶房里传来 “哗啦” 的水声,商屹川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块洗碗布:“李叔,麻烦您特意跑一趟,快进屋坐。”
他故意把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腕上的旧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八点半,离亥时还有一个半时辰,正好能探探李叔的口风。
李叔没进屋,只站在门口,眼神又往屋里瞟了瞟:“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给老婆子搭把手。就是听说夜里要降温,想着跟你说一声,把窗户关好,别冻着。”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对了,后山夜里不安全,听说有野狗,别让川儿夜里出去啊。”
这话里的提醒,分明是警告,怕他们夜里去后山!
张婆婆心里一凛,脸上却笑得更热络:“哎呀,多谢李叔惦记!我这就把窗户糊严实,川儿也乖,夜里肯定不出去。”
她故意把 “肯定不出去” 说得重,实则在跟商屹川递信号:李叔已经起疑,夜里行动得更小心。
李叔又寒暄了两句,才拎着空酱油瓶走了。
说好的还酱油呢?
张婆婆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掏出铜烟袋按停录音笔,刚才李叔的话里,“亥时”“后山”“野狗” 都是暗号,十有八九是在跟同伙传递消息,说他们已经盯着这屋了。
商屹川从灶房走出来,眉头拧着:“他这是怕咱们去后山,故意放话吓唬人。”
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李叔家的窗户亮着灯,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在屋里走动,像是在商量什么。
“别管他。”
张婆婆把烟袋塞回怀里,走到炕边拿起煤油灯:“亥时一到,你该去就去。我在这儿盯着,他要是敢出门,我就点灯给你报信。”
她把煤油灯放在窗台上,灯芯拧得小小的,只够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这灯你认得,亮三下就是警示,灭了就是安全。”
商屹川点点头,从炕洞摸出夜视仪和微型摄像头,藏进棉袄内侧,这棉袄是特意选的,内侧有暗兜,藏这些小东西刚好。
他又检查了一遍通讯设备,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说明信号正常。
屋外的风渐渐大了,吹得窗棂 “呜呜” 响。
张婆婆坐在门口剥瓜子,竹篮里的瓜子壳堆得越来越高,每剥一颗,就往门外看一眼,夜色里,后山的方向隐约有一点微弱的灯光闪烁,像是有人在打信号。
商屹川看了眼手表,八点五十五分,离亥时还有五分钟。
他往张婆婆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妈,我走了,您多当心。”
张婆婆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浑浊的眸光突然闪了闪。
她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颗剥好的瓜子仁,塞进他手里:“路上小心,要是不对劲,就赶紧撤。”
商屹川攥着那颗温热的瓜子仁,转身往后院走。
月光透过树影洒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他脚步放得极轻,像猫一样绕过后院的柴垛,手撑着矮墙轻轻一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墙外的土路上。
张婆婆还坐在门口,听见墙外没了动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李叔家的方向,李家的灯还亮着,却没见人影出来。
她拿起一颗瓜子,刚要剥,突然看见窗台上的煤油灯晃了晃,不是风吹的,是远处有车灯照过来,从后山的方向,正往村里开。
亥时到了。
煤油灯的光晕被车灯割裂时,张婆婆攥着瓜子的手没抖,她早等着这一刻了。
这一年在村里潜伏,村民们看似热络的寒暄里藏着太多破绽:时大妹子每次送粥都要绕到窗下听动静,李叔总 “恰巧” 在她去后山拾柴时出现,连孩子们玩闹都刻意避开窑厂方向。
她早把这些反常记在心里。
此刻后山的车灯越来越近,货车引擎声裹着狗吠传来,全村却黑沉沉的,连小卖部的灯都灭了 ,这是毒贩集体行动的信号。
张婆婆借着剥瓜子的动作,指尖在铜烟袋上敲了三下,烟袋里藏着微型信号器,这是她和王婶约定的收网暗号:“鱼已入网,可收网”。
院墙外的黑影晃过,是李叔拎着黑布包往后院挪。
张婆婆瞥了眼王婶家的方向,门帘下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王婶在按约定回应,说明她已控制住小卖部里的两个毒贩。
她故意把瓜子壳往地上扫得 “哗啦” 响,这不是紧急信号,是给商屹川的提示:“按原计划行动,王婶已策应”。
“张婆婆,还没睡呢?” 时大妹子的声音带着冷意,身后跟着五六个拎着柴刀的村民,连半大孩子都握着削尖的竹竿。
张婆婆弯腰装出虚弱的样子,手却摸到炕沿下的防刺匕首,这是她和商屹川提前藏好的:“还没呢,妮子,你这是……?”
她抬眼看了看时大妹子身后凶神恶煞的村民,看人的眼神显得格外得老眼昏花。
“怎么不睡呢?”
时大妹子冷笑:“您家小儿子呢?不是说今天下午不上班,都陪着您的吗?”
张婆婆刚要开口,后山传来闷响,是商屹川按计划制造的动静,引毒贩分神。
紧接着,时大妹子的话被警笛声打断,村口冲进来十几辆警车,车灯把村子照得亮如白昼。
时大妹子脸色煞白,刚要喊 “跑”,就见小卖部的门被推开,王婶拎着根木棍走出来,身后跟着两名警察,手里押着两个被捆住的毒贩:“别喊了,你们的人早被控制了!”
张婆婆趁机往后院跑,翻过矮墙就看见商屹川正和两个毒贩周旋,他根本没被控制,只是故意示弱引他们暴露。
“住手!”
张婆婆喊着,手里的匕首掷向毒贩手腕,商屹川趁机翻身,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几名警察冲过来按住毒贩,商屹川掏出微型摄像头:“里面录了他们转移原料的画面,还有李叔和司机的对话。”
李叔见势不妙,想拉开黑布包引爆炸药,王婶突然冲过来,一木棍砸在他手腕上,炸药包掉在地上:“李老根,别白费力气了,你藏在柴垛里的炸药,早被我们换成哑弹了!”
张婆婆看着被控制的村民,时大妹子抱着小虎浑身发抖,王婶走过来递过瓶水:“张姐,辛苦你了。这一年多亏了你在这里,要不是你稳住他们,我们还抓不到这么全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