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姐姐!”
谢梧的马车在大相国寺外停下来的时候,早已经等候在旁边的秦灏立刻迎了上来。看到谢梧从马车里出来,秦灏立刻伸出手,要去搀扶她下车。
谢梧下了马车,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秦灏。
秦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问道:“阿梧姐姐,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梧摇摇头,道:“听说容王殿下明天便要出征了?”
秦灏点头道:“不错,母妃担心我,为我在大相国寺求了一道平安符,只是母妃不好出宫,便让我自己来取了。”说到此处他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道:“母妃说,阿梧姐姐刚回京城不久,让我也趁机带你出来走走。”
谢梧含笑道:“多谢容王殿下,那我们这便进去吧。”秦灏有些沮丧,“阿梧姐姐,咱们都……也不必这般生疏了吧?”
谢梧偏头微笑道:“那容王殿下说应该如何?”
秦灏道:“你别叫我容王殿下,叫我阿灏如何?”
“……”我觉得不如何。
看着秦灏眼巴巴地模样,谢梧轻笑了一声,还是叫了一声阿灏。秦灏听了顿时笑逐颜开,拉着谢梧就往里走。
谢梧被他拉着往里走,一边打量着秦灏的背影,觉得这位六皇子也很有些神奇。
他分明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单纯,甚至在她面前都已经露过相了。却依然能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表现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大相国寺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寺庙,自然是香火鼎盛,来往进出的香客络绎不绝。还在大门外,就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浓的香火味。
秦灏并不急着去取平安符,而是先带着谢梧在大相国寺里游玩了一番。这大相国寺比清微禅院大许多,后山还有京城一眼京城有名的清泉。许多文人雅士,便是为了这一眼泉水,也时常会来这里。
秦灏坐在泉水旁边的石头上,笑看着谢梧指挥六月去取水。
“阿梧姐姐也喜欢喝茶?”秦灏问道。
谢梧道:“倒也没什么讲究,只是既然来了,自然也要取一些回去尝尝。”
秦灏若有所思,点头道:“也对,我给母妃也取一些回去。”说着便指挥自己的随从也去取水。
谢梧站在旁边看着,道:“容王殿下明天就要出征了,不早些回去收拾行李么?”秦灏道:“我不过是挂个名,行军打仗自然有别人操心,哪有什么好收拾的?对了,英国公世子也要去,阿梧姐姐是担心你兄长?”
谢梧也不否认,“战场上刀剑无眼,总是有些担心的。”
秦灏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笑道:“那不如阿梧姐姐也去替谢世子求一个平安符?”说着就拉着谢梧往前面的大雄宝殿跑,谢梧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很是无奈。
秦灏身份到底特别,两人到了大雄宝殿他随手抓了个小沙弥报了身份,立刻就被人引到了后殿。
不多时,便有一位大相国寺的大师来见两人。
秦灏说了来替母亲取平安符,以及谢梧想求平安符的事情,那高僧毫不迟疑地应了。
哪怕穿越时空重生了一回,谢梧本身也是不大相信这些的。但秦灏好心拉她来,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于是便也恭敬地向高僧行了礼,请求大师赐予自己两张护身符。
大师亲手将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给了秦灏,又给了谢梧两个封了平安符的黄纸包,才吩咐小沙弥送两人出去。
秦灏有些好奇地看着谢梧手里的东西,“阿梧姐姐求了两个,另一个是给英国公的?”谢梧含笑道:“贤妃娘娘对殿下一片慈爱之心,我也该为家人尽一份心才是。”
秦灏道:“若是如此,方才阿梧姐姐该多请几个才对。”
谢梧摇头道:“那倒不必,我也没那么多需要送的人。”
秦灏自然知道她跟谢府众人的关系,两人走得离大雄宝殿远些了,秦灏看看左右才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谢梧好奇道。
秦灏道:“这是你那个继母娘家做坏事的罪证,还有信王妃替他们平事儿的证据,前些天不知道是谁送到我府上。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给阿梧姐姐吧。”
谢梧有些意外,“你不是跟信王不合吗?”
秦灏翻了个白眼道:“我确实看他不太顺眼,但这是他王妃做的,这点事情最多让他丢个脸也没什么用。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够倒霉了,本王宽宏大量放他一马。”
看着他傲然的模样,谢梧不禁失笑,伸手接了过来道:“信王也知道这东西在你手里,我若是用来对付樊氏,信王不会记恨你吗?”
秦灏轻哼一声,“他记恨我还少吗?本王怕他不成?樊家人仗着信王妃为妃为非作歹,本来就该死!”
“多谢你。”谢梧道。
秦灏有些不好意思,瞟了谢梧好几眼,有些欲言又止。
谢梧自然看出来了,“王爷有事尽管说。”
秦灏小声道:“那个……阿梧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等我出征了,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看顾一个人?”
谢梧一怔,挑眉道:“封大公子?他还没走?”
秦灏轻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谢梧也跟着叹了口气,“原来这东西,是要用命拿的。”
“也、也不是……”秦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是父皇突然要我去青州,我也不会劳烦你。也不用你做什么,就是……他的事我也不好告诉母妃和外祖父,如果哪天我府上的人来找你,你帮我劝劝他。如果、如果没有,你就当没这回事。”
“你收留过他几天,他或许能听进去你几句话。”
谢梧脸上的笑意微敛,盯着秦灏正色道:“容王殿下隐瞒了他什么事情?”
秦灏撇开了眼睛,“哪、哪有什么?不是怕他按耐不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谢梧道:“他在你府上?不然你的人怎么会知道他做什么不做什么?”
秦灏摇摇头,道:“没有,他在查一些事情,偶尔会跟一些我们都认识的人接触。”
谢梧垂眸不语,恐怕不是他们都认识的人,而是封家留在京城的人。只是这些人竟然跟秦灏有关,却不知道是秦灏安插进去的,还是这些人自己投靠了秦灏。
“他想查的事情?”谢梧轻声道:“其实已经查到了,但你没让人告诉他?”
秦灏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阿梧姐姐,你实在聪明的让人有点害怕。”
“是封家人的身后事。”
秦灏不答,谢梧却知道自己猜对了。
谢梧也不问他底细,只是道:“我知道了,如果你的人来找我,我会试着劝劝他的。但他会不会听我的,我无法保证。”
“谢谢你,阿梧姐姐。”秦灏低声道:“这事儿我着实有些不放心,又实在无人可以托付。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让他别冲动行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封镜玉可不是冲动行事的人。
谢梧看着他,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说到底,眼前的少年也不过才十六岁。只比成天傻吃傻玩的谢奕年长一岁而已。
从大相国寺回来已经是傍晚了,谢梧刚踏入净月轩,便将袖中的东西抛给了秋溟,吩咐道:“明天容王启程之后,送到京兆衙门去。”
秋溟看也不看地揣进怀里,应了声是。
“阿梧。”谢奂正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跟九月说话,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笑道:“阿梧回来了?”
谢梧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谢奂一番。谢奂看上去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同,同样的容貌衣着,连表情都没有变多少,却似乎莫名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光芒。
“大哥,你怎么来了?”
谢奂轻声道:“阿梧,大哥明天要随容王殿下出征了。”说到此处,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歉疚,“这次只是平叛,想来用不了两月便会回来。樊氏的事,你等大哥回来再办可好?”
谢梧微笑道:“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阿梧祝大哥早日凯旋。”
“阿梧……”谢奂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初樊氏能不留下丝毫痕迹地害了阿梧和那么多人,背后必定不会简单,他有些担心阿梧会出事。
谢梧道:“大哥尽管放心,我如今是准容王妃,父亲会护着我的,我也不会贸然行事。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谢梧将手送到谢奂跟前摊开,掌心里是一个折好的平安符。
谢梧取下自己随身的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又将那平安符塞进去,道:“这是我刚刚在大相国寺求的,可以保佑大哥平安。”
谢奂动容地接过了香囊,眼睛忍不住泛起了一点红,“阿梧,等大哥回来。”
谢梧自然点头答应,又看向旁边的九月,问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九月笑道:“早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去取来。”
片刻后,九月捧着一个包袱出来,送到谢梧手中。
谢梧将包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开仔细看了看。里面东西并不多,只有七八瓶药,还有一些能保存好些天的干粮。
这些年谢梧常年各地行走,并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热食吃的,因此闲暇时对干粮也颇费了些功夫,倒是比寻常军中或普通人赶路的干粮好吃许多。
谢梧拿起那些药瓶看了看,每一瓶上面都贴着介绍用途用量的标签。给谢奂一一说了,才又重新系好包袱,放到了谢奂手里。
“这些大哥记得带上,这些药都是冬凛亲自调配的效果极好,不要随便弄丢了。”
“好。”谢奂郑重地点头,眼中也满是欢喜。
他一直觉得阿梧对他们有些疏远,现在才知道阿梧还是惦记着他这个兄长的。
倒是自己没能为阿梧做些什么,阿梧才刚回来,他又要出征了。
送走了谢奂,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谢梧没什么胃口吃晚饭,便让六月先去吃饭,自己回房歇会儿。
她才刚踏入房间,就看到里间坐了个人。
吓得她心中一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会这样大摇大摆跑到她这里来的,除非夏璟臣也没有别人了。
走进里间,果然看到夏璟臣正坐在桌边看书,只看那书被翻过的厚度,想来是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谢梧摸了摸袖袋,笑道:“督主这么清闲?还有功夫来英国公府?”
夏璟臣将一封信笺放到桌上,谢梧走上前看了一眼,“谁的信?”
“易安禄府上的。”
“童姐姐?”谢梧有些诧异,连忙拿起信打开,果然是童玉娘清秀婉约的笔迹。信上只有两个字——救我。
“什么时候收到的?怎么送到督主手里的?会不会是易安禄的陷阱?”
夏璟臣道:“昨晚,我手下的人从易府拿出来的。”
“所以,童姐姐一直知道易安禄府上那些是你的人,只是没有告诉易安禄?”
夏璟臣道:“我派人接触过她,她确实从来没有告密过。”
谢梧记得夏璟臣说过这事,童玉娘能这么快想通,她心中也很为她高兴。人如果不愿意自救,别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
“多谢督主特意走这趟。”谢梧含笑谢过。夏璟臣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想怎么救她?直接跟易安禄抢人?”
谢梧道:“这自然也是个办法,不过毕竟风险有些大。督主,上次在城外我给你的东西,还没查到永临侯府和易安禄身上么?永临侯府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夏璟臣道:“确实查到永临侯府了,岳州知府童麟和永临侯府插手保宁府政务,陷害保宁同知冯玉庭,证据基本已经确凿。但能不能牵扯上易安禄可不好说,易安禄这些年确实帮永临侯府做了不少事,但这件事与他没有直接联系。”
谢梧并不着急,淡淡道:“永临侯府不惜将亲生女儿送给易安禄,连勋贵的名声都不顾了,总不会只是为了跟易安禄攀关系。等抄了永临侯府,总能查出一些东西来。”
“这件事我不能插手。”夏璟臣道。
谢梧愣了下,反应过来笑道:“督主日理万机,马上又要前往北境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插手这些事。督主放心,易安禄的事我心里有数。”
夏璟臣挑眉道:“易安禄?我以为你说的是童玉娘。”
谢梧微笑道:“不都是一件事吗?”
夏璟臣轻哼一声,道:“有需要可以去夏府找人。”谢梧含笑应了,换了个话题道:“督主来的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请教。不知皇室宗亲或者勋贵中,可有名字里有一个曜字的人?”
“这是什么问题?”夏璟臣道:“这个字也不罕见,找一找总能找出三五个来。”
“四十岁上下,应该不低于四十岁。”
夏璟臣注视着她,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谢梧沉吟片刻,起身走了出去,很快拿着一个东西进来。
她将之前从樊氏的木盒里拿出的信放到夏璟臣面前,道:“这个人。”
夏璟臣拿起信看了一眼,目光骤然冷了几分。
“这人是当初害你的人?”
“应该是。”谢梧道。
夏璟臣盯着信上的字迹看了良久,才慢慢将信放回桌上,摇头道:“没有这个人,皇室宗亲里也没有名字里带曜字,跟这个笔迹相似的人。或者,这个人至少五年内,没有在京城出现过。”
至于五年以前,就不是夏璟臣会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