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指尖轻颤着将那枚承载着她最后一缕妖神魂魄的玄冰漂流瓶收入掌心,
淡金色的星屑光雾在瓶中轻轻撞动着,恍若被困了千年的星火终于寻到了归处。
她垂眸凝视片刻,睫毛在眼下投出了细碎的阴影,将那瞬间翻涌的情绪也尽数掩去。
“走吧。”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神性清冽。
祁星许与楼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如释重负。
此方天地实在是有些过于的古怪,而那眼前的男子也并非是曾经与他们相伴了些许时间的幽默导演安华。
乱七八糟的出乎他们意料的一切让他们对于此番空间以及此处之人都格外的警惕。
而能早点离开这里,更是让他们迫不及待。
但很显然,相较于祁星许,楼温想的要比他更多一点。
他隐约从云欢对那人的态度之中,感知到了那人的身份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并且……
莫名地,他看着如今已然让他有些看不透的小姑娘,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三人即将踏出这片柔光笼罩的山谷之时,云欢的脚步却蓦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目光越过身前的两人,重新落回了石桌后那抹格外令人看不穿的身影之上。
安华自始至终都端坐不动,指尖轻叩桌面的动作规律而沉稳,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默如藤蔓般在空气中蔓延,直到谷外传来的邪雾尖啸隐约穿透屏障,云欢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
“我杀不掉他,我只能再次将他封印。”
安华指尖的叩击声顿了顿,却依旧没有说话。
石屋内的清泉叮咚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衬得这回答愈发地沉坠。
云欢肩头微不可察地垮了半分,似有失望漫过眼底,却又迅速被一种了然所取代。
见对方依然不曾有丝毫的动作,她终是转过了身,淡金色的衣摆在柔光中划出一道浅淡的弧度,准备彻底离去。
“你应该知道的,我无意插手这番因果。”
而在此时,安华的声音却意料之外地突兀地响起,不高不低,却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玉珏,在三人的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微微抬眸,素白长衫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极淡的云纹印记,
“数千年前,我便避世于此,守着这方净土安度晚年。
而在当年应你嘱托护着这缕魂魄,又借综艺的由头帮你聚齐众人,已是情分尽至。”
他的目光扫过谷外隐约可见的血色天幕,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这世间兴衰,本就与我无半点关联。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
我给你这个面子,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祁星许皱眉欲言,却被云欢抬手按住。
少女没有回头,只是脊背挺得愈发笔直,声音里淬着凛冽的杀机。
“我想要,让祂永远不得再次出现在这方世界。
我想要,杀了祂。”
最后三字落地之时,石屋的梁柱上缠绕的藤蔓突然簌簌作响。
洁白的花瓣纷纷坠落,似在惊惧这直白的凛冽的杀意。
安华垂眸沉默良久,指尖在石桌之上轻轻划出了一道浅痕,
那痕迹转瞬即逝,却又带着几分法则独有的威压,向着他们的方向压去。
“给我一个理由。”
给我一个理由,不管你能不能说服我,我都会帮你。
云欢听明白了眼前之人的潜台词。
她终于转过身,眸中的金芒亮得惊人,映得整间石屋都染上神圣的光晕。
她格外认真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一抹令人难以忽视的执拗。
“因为这方世界的所有生命都在为了活下去而付出一切。
他们或许自私,或许懒惰,或许贪婪,甚至并不善良……”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石屋,落在那些在邪雾中挣扎的生灵身上。
“但哪怕如此,他们的生命也不该被如此无理由地剥夺。”
安华指尖微顿,眼帘低垂,看不清神色。
“所有人都说天道无情。”
云欢继续开口,声音里带了几分自嘲的冷意,
“说祂眼睁睁地看着邪神肆虐却无动于衷,对生灵疾苦毫无怜悯。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她向前一步,玄冰漂流瓶在掌心微微发烫,瓶中星屑光雾剧烈翻涌起来。
“与其说天道无情,不如说天道冷血。
因为天道若当真无情,便不会予我妖神血脉以无限荣光守护;
若天道当真无情,千百年前远古妖神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封印邪神,又怎么会有我如今的诞生之机。”
金芒自她眉心暴涨,白泽图腾与瓶中光雾遥相呼应,发出清越的嗡鸣。
“天道是有偏爱的。
只是这份偏爱,从来不属于世人。”
她抬眸直视安华,一字一顿,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说呢……
天道大人。”
石屋内的清泉骤然停流,柔光凝滞在了半空,连来去自由的微风都仿佛在这一瞬之间屏住了呼吸。
安华指尖的叩击动作彻底停住,素白长衫上的云纹印记在瞬间亮得刺目。
抬头仔细看了一眼眼前咄咄逼人,眸光却亮的出奇的少女,嘴角少见的勾起了一抹赞赏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