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那位女士,女士站起来礼貌地微笑道:“抱歉。”
她的座位离曾雨晴只隔了一个过道,还比她靠后两排。
曾雨晴回过头时和向晴空眼神交汇了一下,随后低头叹气。向晴空也是一脸无奈,向远航刚刚都实话实说了,在这种事情上逞什么能?
他知道他爸性格轴,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轴。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令人佩服的特质。
检察官镇定下来,继续问:“被告,不管你用什么案例或言辞来狡辩,你只是在预设受害人会伤害你的生命,但事实上并没有发生。并且从视频上看,你是完全有能力反抗受害人的。你刚才已经承认你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故意选择用这种残忍的方式伤害受害人的,是不是?”
“面对威胁为了自保是一己私欲,至于残忍,他对我施暴的行为就不算残忍吗?”向远航反问。
“被告,请听清我的问题,我问的是,是还是不是?”
向远航移开目光注视前方回答:“我承认我是故意切断他的手筋脚筋的。”
“你的自首和施救行为,是在行凶前就做的,目的为了减轻刑罚,是不是?”
“不是。”
检察官凝视着他,追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向远航眼神微垂,声音渐弱。似乎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检察官反复问他了结是什么,向远航一直沉默不作声。
检察官又转向法官:“审判长,虽然被告不愿意回答,但根据警方的笔录,以及我方走访调查到的证人的证词,这两样能证明被告对公安机关抱有很大敌意的。”
“因特殊原因,证人不便出庭,我方申请出示10号证据。这是经过证人同意后录制的视频证供。”
“批准申请。”
视频是经过处理过的,给证人做了画面模糊和声音的处理。
尽管打过马赛克,但从画面上来看,是一位中年女性。
“请问,你认识莫友德一家人吗?”
“认识,20多年前我们是邻居。”
“那你知道莫友德有长期殴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吗?”
“知道啊,以前住他家周围的人都知道。莫友德被厂里开除之后就拿他老婆撒气。他经常喝酒,喝多了就打,老婆孩子一起打。那叫声街对面都能听到。”
“他是每天都打吗?这种情况有多久?”
“天天打,一个月就两三天、三四天不怎么打。有多久,大概是两……两三年吧。一直到那个莫友德杀了人被抓了进去。”
“没人帮他们吗?他的老婆孩子也不报警吗?”
“哎呦,这哪敢帮啊?一开始还有人去说他两句。这人就是个流氓地痞,拿着酒瓶子就说这是他的家事,谁管他揍谁。报警也是报过的,他家孩子机灵,一开始动手,就跑小卖部打电话。警察来了,也就批评教育两句。清官难断家务事,真要是管了,人两口子和好了那不是显得人警察多管闲事吗。应付一下也就走了。”
“那莫友德之后也没有停手?”
“不仅没停,还打得更凶了。他还趁着他儿子去学校的时候打。”
“他儿子当时多大?”
“多大啊,有8岁了吧,反正刚上小学没几年。”
“那他儿子有说过恨他父亲这种话吗?”
“哎,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我刚好下夜班回家,警察应该是来了之后刚要走,他儿子拦着他们问,是不是等他妈妈被打死了,他们才会抓他爸。警察就不想理他就说让他爸妈好好过日子,别乱打110。那孩子又问,是不是他杀了他爸,警察就会来抓他。警察就说是,杀人犯他们一定会抓的。然后那孩子就说了一句什么……恶心,对,就对着警察说你们好恶心,然后就回家了。”
“他对着警察说要杀他爸。”
“对呀,我之前还觉得这孩子挺乖的,听他说出这种话之后就再也不敢和他们家来往了。”
检察官说道:“审判长,从证人的证词中能看出,被告从小因为被父亲长期殴打,导致他对受害人有着极为深重的仇恨,并且从20年前就有了杀害受害人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他年幼,怕是早就让他得手了。”
“被告还因为民警调解的行为,对民警抱有极大的怨恨。故他在犯案前报警就是想要挑衅公安系统。”
视频没有及时按下暂停,就继续播放着。
“同志,那个莫友德的儿子真的动手砍了他爸。我就说嘛,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老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的也是个坏种。他那个妈也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向远航忽然抬起头来,神色颇为震惊。
视频里的阿姨继续说:“据说她妈老在外头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的,莫友德这才一直打她,免得她给自己戴绿帽子。我就说嘛,这漂亮的女人就是不安分。莫友德是杀人犯,他老婆勾汉子,儿子砍老子,果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撒谎!”向远航站起来大喊,“她在说谎,我母亲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她是在造谣!”
法警立即上去按住他,向晴空这下也有点慌了,向远航这辈子在乎他妈妈多过在乎自己。
这阿姨一看就是那种听风就是雨还喜欢添油加醋的人。听到这种话向远航怎么可能受得了,骂他可以,骂他母亲就不行。
“被告,请你冷静一点!”法官出声警告!
向远航站起来,身体被两位法警控制住,但他还在挣扎着说:“我母亲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有人要诬陷她?这个人在造谣!她说的不是真的!我妈没有做过那种事!”
法官呵斥道:“被告请你坐下!”
向远航被按回座椅上,他看向莫友德,情绪激动地质问:“莫友德你说话啊!我妈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不是都知道吗?你冤枉她那么多年,你明明知道她是被那个姓田的冤枉的。那个人嫉妒你,故意散播谣言,挑拨我们的家庭关系,你都知道的!”
莫友德看着自己的儿子冷笑道:“你妈没做过,我为什么要打她?”
要不是他的儿子告诉他田良故意背后捣鬼,他又怎么会去找他,又怎么会一时激愤打死人。
莫友德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向远航身上,向岚就算没做,他也要借着她不让自己儿子好过。
向远航彻底被激怒了:“你混蛋!你不为她澄清,反而还造谣,给她泼脏水,她都死了你都不肯放过她,你卑鄙下流无耻!”
他双眼通红,挣扎着要站起来,眼泪伴随着喊声止不住地下落。
法警用尽全力才按住他,法官又想出声警告。
段律师忽然站起来说:“审判长,我当事人情绪激动,应该是受了刺激病发,请允许葛医生给他诊断。”
获得允许后,葛主任被带了进来,他走到向远航身边,轻声问:“向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向远航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自言自语:“我母亲没有做过,他们在造谣。她不是这样的,她不是……”
葛主任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让他冷静地呼吸,然后看着手表。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转头向法官说:“患者受到刺激,处于抑郁症发病期,心率估计有120,呼吸急促,每分钟28次。他现在的症状吸多呼少,再不进行治疗,可能会发展成呼吸性碱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