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风卷着沙砾,敲打着小镇唯一的酒肆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紫霞离去的背影刚消失在沙丘尽头,王昭君腕间的幽冥铃突然震颤起来,淡青色的符文在铃身上流转,映亮了她眼底的光。
她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从堕神之渊抢来的混沌青莲绽放了!”
李白正倚着门框,闻言抬眼,见她指尖都在发颤,伸手便握住了那抹微凉:“如此,倒了了你一桩心事。”
王昭君点头,转身欲走时,却瞥见不远处的韩信。他握着长枪站在沙地里,玄色衣衫被夕阳镀上一层暖光,眼神望着这边,欲言又止。
“他似乎有话对你说。”
李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双手环胸靠在门边,语气听不出情绪:“去吧。”
王昭君回头看他,忽然踮脚在他脸颊轻碰了下,俏皮地眨眼:“那你可不许生气。”
“看心情。”李白别过脸,手指把玩着剑柄上的银铃剑穗。
王昭君走向韩信时,沙粒在靴底碾出细微的声响。
韩信眼中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唇角扬起弧度:“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找我。”
可王昭君的表情很淡,面对恢复记忆的韩信,她终究没法像对人族韩信那般轻松随意。
“我是来辞行的。”
笑容在韩信脸上僵住,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重来一次,你也不会选择我吗?”
王昭君叹了口气,风掀起她的裙摆:“我曾经是喜欢过你。”
见韩信眼中燃起光亮,她又补充道:“但那是仰慕,不是爱慕。你明白吗?”
“不,不可能!”韩信猛地摇头,长枪在沙地上划出深痕。
“我不信你不爱我!五百年的相伴,怎么可能只是仰慕?”
“那时的你意气风发,击退魔族,守护天界,是天界第一个战神。”
王昭君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声音轻得像风:“少女情怀懵懂,对着天之骄子的你生出仰慕人之常情,又恰好你对我与别人不同,我便误以为那是爱情。”
她抬眼看向酒肆方向,那里的身影依旧倚门而立,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后来我遇到了李白。他对我很好,凡事以我为主,就算我曾辜负他,他也始终护着我。我们共历磨难,从未想过放弃彼此,他能给我坚定不移的感情。”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眼底盛着细碎的光:“他是我要等的人,心上人是他,梦中人也是他。”
“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韩信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人。
“君儿,你是爱过我的,对不对?”他微微歪头,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动摇,可那里只有如寒潭般的清冷。
“抱歉。”王昭君轻轻说。
韩信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沙砾的粗糙,听得人心头发紧。
“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衣襟,洇出深色的痕迹。
王昭君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却还是转身要走。
手腕突然被攥住,韩信从怀里掏出一枚鳞片,玉白色的鳞面上流转着莹润的光。
“这个给你。”
王昭君连忙退回去:“护心鳞仅此一枚,你该自己收好。”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韩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我不在你身边,让它替我护着你。”这是身为龙族最重要的东西,他却只想给她。
王昭君还是摇头:“韩信,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护心鳞该给你命定之人。”
韩信的眼神暗了下去,却依旧固执:“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我已收了他的信物。”王昭君无奈,抬手之间一根白色凤翎出现在掌心。
她将凤翎插在发髻上,嗓音如铃音轻响:“此生,只此一人。”
说完,她转身离去,水蓝色的裙摆在风沙中扬起,发间的凤翎闪着微光,渐渐消失在沙丘之后。
韩信望着那抹背影,忽然想起缥缈之巅,那时凤翎就已经在她身上了。
他早该明白的。
他握紧手中的长枪,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风沙卷过他的长袍,留下细密的沙痕。
西北教廷内患未平,人族虽曾背弃他,他却终究放不下那份守护的责任。
酒肆门口,李白望着王昭君归来的方向,风掠过他的发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白指尖还捏着那只空了的酒壶。
目光落定在她发髻上的凤翎时,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方才强压下去的欣喜像破土的春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她用他的凤翎,拒了韩信的护心鳞。
这份独属于他的心意,让他心头那点因韩信而起的滞涩瞬间烟消云散。
李白随手将酒壶往旁边的摊子上一放,不等王昭君站稳,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埋首在她颈窝,贪婪地闻着那股清冽如冰雪的气息,声音带着点沉闷:“你与紫霞的谈话,我可是听到了。”
王昭君愣了愣,指尖抵在他胸前推了推:“什么?”
“又装傻。”李白不满地轻咬了下她的耳垂,惹得她瑟缩了一下。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琉璃兽的嘶鸣。
赵云牵着一辆兽车缓步走来,车帘上绣着流转的云纹,显然是精心备下的。
李白松开王昭君,却没放她走远,只牵着她的手,稳稳扶她上了车。
兽车内铺着软垫,角落里燃着安神的香。
王昭君刚坐下,便轻声道:“李白,冥界那边混沌青莲刚绽放,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不能跟你回云州了。”
李白正低头翻看着车案上的古籍,闻言头也没抬:“刚好我也有些事未了结。”
王昭君侧躺在榻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笑了:“李白,我送你个东西吧。”
李白放下古籍,挑眉看来:“哦?”
她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酒壶,壶身是通透的玉质,绘着几笔写意的梅。
“上次在幻境里,你还是凤族少主时,打架前总爱先喝一壶酒。”
她摩挲着壶身,又想了想:“虽不知后来为何不喝了,但瞧你方才喝酒的模样,想来心里还是喜欢的。”
李白接过酒壶,指尖触到微凉的玉面,忽然笑出声:“你难道不觉得,一边打架一边喝酒很装吗?”
王昭君托着腮,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挺装的。”
见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她又补充道,“但我更不喜欢你压抑自己。”
李白捏着酒壶的手紧了紧,抬眼时,眸中盛着的笑意比车外的日光还要亮。
他倾身靠近,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好,听你的。”
车外,赵云驾着琉璃兽车缓缓驶离沙漠小镇,车轮碾过沙砾的声响,混着车内渐浓的暖意,一并融进了漫天风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