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园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将汉南的钢铁丛林尽收眼底。窗外，重型锻锤的轰鸣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窗内，雷宜雨刚放下内部通讯器，瘦猴那张精瘦的脸就带着一丝江湖气凑了上来。
“宜雨哥，‘零号’那边又闹幺蛾子了！”瘦猴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却闪烁着习惯性的警惕与兴奋，“徐工那边传话，那摊子‘水银’不单是模拟小海的心跳，它……它好像开始‘看’东西了！接收器捕捉到它对外部监控探头的扫描波段，波段模式跟小海昨天修那台光学检测仪时调试的手法……相似度九成以上！”
雷宜雨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轻轻叩击，节奏稳定，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预判“零号”会进化，但没想到它对特定“经验”的吸收如此高效。“看东西？”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是‘学’东西。告诉徐汉卿，所有监控‘零号’的设备，只保留单向信息输入，禁止任何形式的信号回传。万小海的操作数据，按最高等级加密协议打包，继续喂给它，但只给‘动作’部分，剥离掉所有环境信息和设备参数。我倒是要看看，这块‘铁疙瘩’能‘悟’出什么来。”
“明白！”瘦猴领命，刚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朴正焕那条线，三强那边有消息没？”
“宜雨哥放心，三哥正带人‘拜访’汉城永星仓库呢。瘦猴我办事，您还不放心？保管连几颗螺丝钉都给您盘清楚咯。”瘦猴咧嘴一笑，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口。
这时，苏采薇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雨前龙井走了进来，温婉干练的气质与这钢铁洪流般的产业园形成微妙平衡。她将茶杯放在雷宜雨手边，轻声道：“宜雨，刚果金那边刚同步了残片的二次元素能谱分析报告，结果……更奇怪了。董局那边也来了加密简报，指向性很强，那个‘暗河’实验室，不是善茬。”她秀眉微蹙，带着一丝忧虑，“另外，‘江城工匠’二期那边反馈，近期确实有不明身份的‘技术顾问’频繁接触几个在精密机械维修和材料分析上表现突出的学员，开出的价码……很诱人。”
雷宜雨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瞬间变得冰冷的眼神。“‘暗河’……”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划过，“看来我们有些老朋友，在废墟里刨食刨上瘾了。让董局的人盯紧，别打草惊蛇。至于‘技术猎头’……”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利芒，“通知赵三强，汉城那边完事了，让他立刻抽调最精悍的‘虎组’回来，组成临时安保教导队，给咱们的‘江城工匠’们‘加餐’！实战演练，就从这些蹲墙根的‘猎头’开始！告诉学员们，想挖墙角？先问问长江的铁砧答不答应！表现最优异的，直接进‘磐石’核心研发组。技术，只有在自己的熔炉里淬炼，才成钢！”
苏采薇会意地点头：“好，我让培训部立刻调整课程。马斯克那边……他助理刚发来确认函，对昨天的‘跑道体验’和‘散热表演’印象深刻，但核心诉求还是‘寒渊’。他咬死要看到‘零号’的原始数据流才肯谈合作细节。”
“原始数据流？”雷宜雨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最拙劣的玩笑，“马斯克先生大概是习惯了他星舰的速度。告诉他，汉南的规矩是‘等价交换’。我们对他开放了‘磐石’变速箱的极限测试数据，诚意足够。想碰‘寒渊’？让他拿Spacex下一代可回收火箭引擎的核心材料耐高温数据来换！或者，特斯拉全球充电网络的十年优先接入权和数据共享协议也行。没有真金白银的‘硬货’，免谈。另外……”
他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徐汉卿一脸激动地冲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传真：“雷总！雷总！大捷！鹿特丹港我们的人确认了，‘铁牛’标的伺服电机已经全部卸货入库！西格玛那批精心包装的‘残次品’，也准时送到了他们几个最挑剔的老主顾家门口！哈哈，布鲁诺那老小子，刚刚在法兰克福交易所直接晕过去了！股价彻底归零！”徐汉卿兴奋得胡子都在抖，“法务部请示，追加的索赔金额，是直接用于‘江城工匠’二期教学楼的主体建设，还是连同教学设备……”
“教学楼主体先动工！设备清单拉出来，要最好的！”雷宜雨斩钉截铁，“让宣传部门把西格玛‘贴心服务’老主顾的新闻，润色一下，免费送给路透社和彭博社。另外，通知欧洲所有代理商和下游工厂，长江系承诺：原西格玛客户订单，产能优先保障，价格维持原协议不变！一周内完成无缝切换！我要让布鲁诺知道，他的市场，不是崩盘，是改姓‘长江’了！”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徐汉卿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了出去。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锻锤深沉的律动。苏采薇看着雷宜雨脸上那抹掌控全局的冷静，轻声道：“填补西格玛的窟窿，动作会不会太大了？资金链和产能……”
“不大，怎么叫‘长江效率’？”雷宜雨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片由废弃工厂蜕变而来的智能装备王国，“采薇，西格玛留下的，不仅是市场，更是欧洲高端制造业一个口子。堵不如疏，我们顺势把‘江城工匠’的标准、‘磐石’的体系，通过这个口子塞进去！这才是真正的‘新制造’突围！越南分厂那边产能爬坡顺利吗？”
“老陈刚同步了报告，南定海关的麻烦暂时解决了。他用了点‘蜂群’的变招，一分厂虚晃一枪吸引火力，二分厂通过新签的东盟自贸协议走老挝转口，货已经进泰国了，很快就能到欧洲。朴正焕的账本复印件效果不错，南定海关从上到下换了一茬。”苏采薇迅速调出数据。
“嗯，老陈干得漂亮。告诉他，欧洲那边稳定后，重心挪回东南亚市场整合。美国对我们加征的关税壁垒，就用越南的跳板去撬！”雷宜雨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对了，赵三强那边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朴正焕能吐出一个永星仓库，说不定还能吐出更多‘暗河’的线索。”
话音刚落，雷宜雨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急促地震动起来，是赵三强的专属线路。他立刻接通，里面传来赵三强沉稳中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硬朗的声音（源自液压义肢的轻微噪声）：“雷总，汉城行动结束。永星仓库拿下，缴获硬盘三块，西格玛亚太核心客户名单、灰色资金链布局图和……一台被拆解封装的高精度激光蚀刻机。另外，仓库主管‘无意中’提到，朴正焕定期会往一个加密的瑞士银行账户转一笔固定款项，收款方备注代号……‘熔炉工程师’。”
“‘熔炉工程师’？”雷宜雨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这个代号，与刚果金装甲残片、“暗河”实验室的线索，瞬间在他脑海中形成一条若隐若现的链条！“东西和人，立刻通过安全渠道撤回汉南！三强，你亲自押运激光蚀刻机，这东西很重要。朴正焕本人，交给董局的人‘深造’。那个瑞士账户的线索，同步给董局，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熔炉工程师’给我挖出来！”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赵三强声音带着铁血军人的干脆利落。
通讯结束，雷宜雨转身，看向苏采薇：“‘熔炉工程师’……看来‘暗河’比我们想的更早就在织网。董局那边的压力会更大。‘零号’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苏采薇迅速调出地下实验室的实时监控画面：“徐工刚同步，万小海下午去实验室报到了。他按照您的要求，现场拆解并重新组装了一台备用精密铣床的行星齿轮箱。整个过程，‘零号’的生命活动曲线出现三次显着波峰，峰值时间点……精准对应小海完成关键步骤的瞬间。而且，就在刚才，它表面……凝出了一组微缩的、极其精密的行星齿轮组模型，结构比例和那台铣床的……一模一样。徐工说，它好像在……‘复盘作业’。”饶是苏采薇见惯风浪，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可思议。
“复盘作业……”雷宜雨盯着屏幕上那片流动的银灰色金属，以及它表面那清晰可见的、不断啮合转动的齿轮幻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锻锤的轰鸣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与那未知金属的“心跳”，与万小海专注维修时的心跳，在冥冥中形成一种奇特的共振。这不是科幻，这是秩序、经验与未知物质在长江系的熔炉里，碰撞出的最不可思议、却又最符合工业逻辑的火花！
“马斯克不是想看‘硬货’吗？”雷宜雨嘴角缓缓扬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与一丝近乎冷酷的期待，“让徐汉卿准备一下，下午的‘参观’，加个特别节目——邀请我们尊贵的客人，去实训车间，现场观摩‘江城工匠’是怎么给那些心怀鬼胎的‘猎头’上强度的。同时，‘零号’实验室……权限冻结提升至‘零级’，除观察窗外，所有物理接口断开。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猎枪快，还是我汉南的锻锤硬！”
钢蓝色的天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泼洒在雷宜雨挺拔的身影上，将他映衬得如同这座钢铁丛林的主宰。窗外的锻锤，再次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每一次落下，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巨变，砸下最坚实的铁砧。汉南的熔炉，正在淬炼着金属的新生，也在锻造着属于长江系的无上权杖。远方，欧洲市场的硝烟尚未散尽，汉城地下仓库的寒光已然隐没，而“暗河”与“熔炉工程师”的阴影，已如冰冷滑腻的毒蛇，悄然缠绕而来。属于2013年的夏天，注定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