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深处,暗流汹涌。那道由雪莲怨念与极寒本源凝聚的灰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以惊人的速度射向裂隙深处那丝精纯的寂灭本源!两者一旦结合,必将孕育出更加恐怖、难以掌控的邪物!
曦儿身形如电,紧追其后。冰冷的潭水被她的神体轻易分开,速度更快一筹!她绝不能让这两股力量融合!
裂隙狭窄幽深,蜿蜒向下,仿佛直通地肺。越是深入,那股寂灭本源的气息就越是清晰,带着一种古老的、冰冷的死寂意韵,与外界那些弥漫的寂灭之息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像是一种...“种子”?
瞬息之间,已至裂隙尽头。前方已无路,只有一面光滑如镜、漆黑如墨的岩壁。那丝精纯的寂灭本源,正如同活物般,在岩壁表面缓缓蠕动,散发出诱人的、毁灭性的气息。而那道灰线,正发出兴奋的尖啸,猛地扑了上去!
“止步!”
曦儿清冷的喝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她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混沌剑意后发先至,斩向那道灰线!
然而,就在剑意即将触及灰线的刹那——
那面漆黑岩壁猛地荡漾起来,如同水面般波动!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死寂与虚无意韵的力量,轰然爆发!并非攻击曦儿,而是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攫住了那道雪莲怨念的灰线,猛地将其扯入了岩壁之中!
嗡!
岩壁剧烈震动,表面的漆黑之色如同潮水般褪去,显露出内部——那竟并非岩石,而是一枚巨大无比、表面布满无数扭曲痛苦面孔浮雕的、缓缓旋转的漆黑巨轮虚影!
轮回!竟然是轮回盘的虚影!而且是被寂灭本源严重污染侵蚀的轮回盘!
那丝精纯的寂灭本源,正是从这轮回盘虚影的核心处渗透出来的!它如同寄生之物,正在不断蚕食着轮回的力量!
而被扯入其中的雪莲怨念,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尖锐、却带着诡异满足感的啸叫,瞬间便与那寂灭本源、以及轮回盘本身无数痛苦的怨念彻底融合!
轰!
一股混杂着轮回之力、寂灭死气、万载极寒、以及滔天怨念的恐怖风暴,自轮回盘虚影中猛然爆发出来!整个裂隙疯狂震荡,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曦儿瞳孔骤缩!情况远比她预想的更糟!这已不仅仅是两股力量的融合,而是寂灭本源借助雪莲怨念与轮回盘的力量,正在形成某种更可怕的、足以扭曲轮回法则的存在!
必须在其彻底成型前,将其斩灭!
她再无保留,混沌神格光芒大放,双手虚握,磅礴的混沌神力疯狂汇聚,化作一柄横亘裂隙的灰蒙蒙巨剑,携带着开辟鸿蒙、重定地火水风的无上意志,狠狠斩向那剧烈波动、正在孕育恐怖之物的轮回盘虚影!
“斩!”
巨剑与那混杂风暴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只有极致的能量湮灭与法则碰撞带来的、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剧烈震荡!
曦儿身形剧震,唇角溢出一缕金色的神血。那风暴的力量层次极高,更蕴含着扭曲轮回的诡异特性,竟能侵蚀她的混沌剑意!
轮回盘虚影中,那融合之物发出愤怒的咆哮,无数张痛苦的面孔浮雕活了过来般,挣扎着、哀嚎着,喷吐出更多混杂着死寂与怨毒的能量洪流,抵挡着混沌巨剑,甚至反过来试图污染曦儿的混沌神格!
僵持!
可怕的僵持!法则的线条在两者之间疯狂闪烁、崩断又重组!
曦儿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消耗,而那轮回盘虚影深处的寂灭本源,似乎能与外界无边无际的寂灭之息产生微弱共鸣,源源不断地补充着消耗!这样下去,即便她能胜,也必是惨胜,神格可能再次受损!
就在这危急关头——
她之前剥离雪莲之力、稳固神格时,融入体内的一缕极其细微的、来自安魂古树新生枝桠的翠绿生机,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远在安魂林中央的那棵古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根新生枝桠无风自动,散发出温和的翠绿光晕。
一段被遗忘的画面,伴随着这缕生机,浮现在曦儿脑海:那是她最初坠入幽冥隙,于往生栈废墟中,在那株枯死的老梅树下,焚断前缘时,接住的那片冰冷梅花消散的余韵...那其中,似乎也蕴含着一丝极淡的、与世界树本源相关的寂寥与决绝...
枯梅...新生枝桠...轮回...寂灭...
电光火石间,一个明悟涌上心头!
轮回并非只有寂灭可侵蚀!生与死,枯与荣,本就是轮回的一体两面!
她无法以纯粹的“生”之力量去对抗被“死寂”侵蚀的轮回,但她可以——以“枯寂”为刃,斩断这被污染的轮回!
心念一动,她猛地收回了部分混沌巨剑的力量!
那融合之物以为她力竭,发出得意的尖啸,风暴更加猛烈地反扑而来!
然而,曦儿并未防御,而是将收回的力量,连同体内那缕安魂古树的生机、那丝梅花寂寥的余韵,以及自身对“枯萎”、“终结”、“舍离”的法则感悟,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疯狂注入到手中残余的混沌剑意之中!
嗡!
灰蒙蒙的混沌巨剑形态骤然改变!不再是煌煌神威,而是迅速收敛、凝聚、褪去所有光华,化为一柄看似毫不起眼的、通体灰扑扑、如同枯死树枝般的古朴长枪!枪身之上,甚至还有着类似树木枯萎后的自然裂纹!
这柄“枯枝”长枪,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反而有一种返璞归真、归于虚无的寂寥意韵。
但就是这柄看似枯萎的长枪出现的瞬间,那狂暴扑来的混杂风暴,竟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猛地一滞!其中的轮回之力、怨念、甚至那寂灭本源,都流露出一种本能的恐惧!
它们的力量源于“存在”的扭曲与“终结”的侵蚀,而这柄“枯枝”之枪,代表的却是更本源的、“归于虚无”的法则!是一切的终点,连“终结”本身都将被终结!
“轮回不止生与死,枯荣俱灭方为终。”
曦儿手握枯枝长枪,眼神平静得可怕,对着那剧烈颤抖、试图退缩的轮回盘虚影,以及其中那惊恐的融合之物,轻轻一送。
没有声势浩大的冲击,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枯枝长枪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冰雪,无声无息地没入了轮回盘虚影之中。
枪身所过之处,那混杂的风暴、扭曲的怨念、乃至那丝精纯的寂灭本源,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无声无息地消散、归于彻底的虚无。
轮回盘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表面的无数痛苦面孔瞬间凝固、然后化为齑粉。整个虚影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面岩壁恢复了普通岩石的模样,只是表面多了一道深深的、光滑的枪痕,残留着淡淡的枯寂意韵。
裂隙内的恐怖气息瞬间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潭水缓缓流动。
枯枝长枪完成使命,也随之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回归天地。
曦儿静立原地,微微喘息。方才那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几乎抽空了她对“终结”法则的全部感悟,消耗极大。
她看着那恢复平静的岩壁,眉头微蹙。被寂灭本源侵蚀的轮回盘虚影...这绝非自然形成。是世界树衰弱导致的法则漏洞?还是...有更古老的存在,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寂灭之息的源头,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深邃诡异。
必须尽快彻底净化领域的寂灭之息,并查明根源。
她转身,离开这片幽深裂隙。
回到寒潭之上,周身神力运转,蒸干水汽,雪发重新流淌星辉。方才的消耗与疲惫被压下,神性光辉再次变得圆满,甚至因彻底解决了雪莲反噬、并有所明悟,气息反而更加深邃内敛。
她感应了一下安魂林的方向,正欲返回,忽然心念微动,感知到了东北方向传来的微弱求救波动与妖兽暴虐的气息。
是墨长老他们遇到的麻烦。
她没有犹豫,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她便已出现在东北方那处被变异妖兽群围困的小型据点上空。
下方,惨烈的战斗已接近尾声。据点的防御阵法早已破碎,幸存下来的数十名修士背靠背浴血奋战,周围是密密麻麻、形态狰狞、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变异妖兽,地上已经躺满了人类与妖兽的尸体。
墨长老派来的支援小队被兽群分割在外围,自身难保,根本无法突入。
眼看最后一道防线就要被兽潮淹没——
天空之中,一道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
所有狂暴的妖兽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猩红的兽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恐惧!
然后,在那群绝望的幸存者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些不可一世的变异妖兽,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从头到尾,无声无息地瓦解、崩塌、化为最原始的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阳光再次洒落,照亮了幸存者们劫后余生、茫然无措的脸。
一道雪发白衣的身影,缓缓自空中降下,衣袂飘飞,神辉朦胧。
她目光扫过下方伤亡惨重的幸存者,抬手间,温和的混沌光晕洒落,治愈着他们的伤势,抚平着他们的恐惧。
得救了。
无需言语,所有人都明白,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女,再次降临,拯救了他们。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只能用最原始的叩拜来表达感激与敬畏。
曦儿(或许此刻更应称她为混沌之神)受着他们的跪拜,目光却越过众人,望向世界树领域那依旧被寂灭之息笼罩的遥远边界。
枯枝已斩轮回孽,前路仍多荆棘生。
真正的清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