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谷的月色总带着层淡淡的血雾,李沐坐在悟道石上,指尖摩挲着怀中玉瓶。
瓶内苏清月的残魂愈发虚弱,那道被幽冥气息撕裂的魂体裂痕,已开始侵蚀她最后的灵智。
“必须尽快找到肉身。”他望着谷外刑罚堂的方向,九雷鼎在掌心微微发烫。
这些日子借着灵犀谷的灵气,他的雷力愈发凝练,甚至能短暂模拟魂幡宗的阴邪灵力!这是为潜入魂幡宗腹地做的准备。
三天前,玄尘派来的弟子送来一份“赏赐”。
一枚刻着魂幡宗标记的骨符,说是允许内门弟子每月进入“阴市”挑选一次魂材。
李沐当时便心头一动,阴市是魂幡宗处理废弃肉身与邪物的黑市,正是寻找合适躯壳的绝佳之地。
夜至三点,李沐化作一道紫雷掠出灵犀谷。
骨符在掌心发烫,指引他穿过三道血色结界,来到一处弥漫着腐臭的山谷。谷中悬着数百具冰棺,棺内肉身或青或紫,皆是被抽去魂魄的修士躯壳。
“赵七师弟倒是准时。”一个裹着黑袍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兜帽下露出半张骷髅脸,“这次想要什么样的货?新到了几具筑基期的女修肉身,魂窍还没完全腐朽。”
李沐压着嗓子,模仿赵七的阴柔语调。
“要灵根纯净,魂窍未破的。最好是……刚死不久的。”
老者桀桀怪笑。
“刚死的可不多,除非是‘活祭’剩下的。跟我来。”
穿过冰棺林,深处竟藏着座石台,台上躺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穿着魂幡宗外门弟子的灰色道袍,心口插着半截骨刃,面色虽青,眉眼却清丽,尤其是那双尚未瞑目的眼睛,透着股倔强的灵气。
“这是今早刚处理的。”老者踢了踢石台,“叫林小婉,本是内门弟子,不知死活偷了长老的魂幡图谱,被当场打杀。她是先天灵体,最适合用来温养残魂,就是……”
老者顿了顿,阴恻恻道:“这丫头死前发了血誓,谁用她的肉身,必遭魂噬反噬。师弟敢要么?”
李沐指尖雷丝微不可查地一颤。
他探出神识扫过少女肉身,灵根确实纯净得罕见,更重要的是,这具身体的魂窍周围,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雷力,竟是先天雷灵体!与苏清月的剑道灵根虽不契合,却能承受九雷鼎的灵力滋养。
“她为何对我不利?”李沐故作迟疑。
“谁知道呢。”老者啐了口,“许是知道像你们这种靠着旁门左道爬上来的货色,最忌她这种天生灵体吧。”
李沐心中已有了计较。
“我要了。”他从储物戒中摸出十块灵石,“开棺。”
老者接过灵石,刚要动手,石台突然剧烈震颤。林小婉的尸体竟睁开了眼,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
“想要我的肉身……拿命来!”
一道黑气从她天灵盖冲出,化作利爪直扑李沐面门。
老者惊呼:“是血誓显灵了!”
李沐早有准备,九雷鼎骤然悬浮,鼎身雷纹亮起,镇魂雷丝如网般罩下。黑气撞上雷网,发出凄厉的惨叫,竟是林小婉残存的一缕怨念所化。
“本就该死的东西,还敢作祟。”
李沐冷哼一声,雷网收紧,将那缕怨念碾成飞灰。
他知道,这是林小婉最后的执念,除掉它,苏清月的残魂才能顺利入主这具肉身。
老者看得目瞪口呆:“师、师弟好手段……”
李沐没理会他,径直走到石台前,指尖凝聚起温和的雷力,轻轻按在林小婉心口。骨刃被雷力包裹着缓缓抽出,伤口处竟渗出金色的血液。
先天雷灵体的征兆。
“把她装进养魂棺。”他沉声道,“我要带走。”
老者不敢多问,连忙招呼弟子备好棺木。李沐抱着冰棺走出阴市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没有直接回灵犀谷,而是绕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将九雷鼎嵌在洞壁凹槽中。
鼎身第三道禁制亮起,金色雷纹在洞内织成结界。
李沐取出装着苏清月残魂的玉瓶,轻声道:“师姐,委屈你了。”
玉瓶开封,青光缓缓飘出,凝聚成苏清月模糊的身影。
她看着石台上的肉身,声音带着迟疑:“这是……”
“先天雷灵体,能承受你的灵力。”李沐解释道。
苏清月的残魂沉默片刻:“她是无辜的……”
“她已经死了。”李沐语气平静,“但她的肉身能让你活下去,能让你有机会重振凌霄宗。
这不是夺舍,是让这具躯壳以另一种方式,做更有意义的事。”
苏清月微微颤动,最终缓缓沉入林小婉体内。
山洞里的雷纹结界突然剧烈波动,肉身表面浮现出金色与青色交织的纹路,那是两种灵体融合时的排斥反应。
李沐紧盯着九雷鼎,鼎身雷力源源不断涌入肉身,帮苏清月稳固魂窍。
整整六个小时后,肉身的手指终于微微动了动,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林小婉残留的倔强,随即被苏清月独有的清冷取代。
她看着李沐,声音还有些生涩:“我……活下来了。”
李沐松了口气,嘴角露出笑意:“欢迎回来,师姐。”
随即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套灰布粗衣,递给刚能站稳的苏清月。
“先换上这个。”
苏清月低头看着身上那件沾着血痕的魂幡宗外门道袍,又看了看那套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指尖在袖角微微蜷缩。
曾几何时,凌霄宗的亲传弟子何曾穿过这等衣物?但她终究没有多说,接过衣裳转身走进山洞深处。
再出来时,少女身形纤细,灰布衣裳衬得那张清丽的脸愈发素净,只是眉宇间那抹清冷,总与寻常下人不同。
李沐递给她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些修补衣物的针线和几块干饼。
“等会儿进谷,就说你是我从山下市集买来的孤女,手脚还算利落,留下来打理杂事。”
苏清月点头,声音依旧生涩:“我记住了。”
她抬手想拂去鬓边碎发,手腕抬起的刹那却猛地顿住,这具身体的右手比她原来的手要纤细些,指尖还留着常年做粗活的薄茧,那是属于林小婉的痕迹。
李沐看出她的怔忪,轻声道:“慢慢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