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骤歇,天地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先前还电蛇狂舞的神殿岛,此刻静得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凝滞如铅,耳膜嗡鸣未散,残余的电流在发丝间跳跃,带来细微刺痛。
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竞技场边缘回荡,像鼓点敲击着紧绷的神经。
陈万辉那句“她不是钥匙……她是门本身”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流沙心中激起千层巨浪。
他猛地看向洛莉,那个平日里有些怯懦、此刻却散发着难以言喻气息的少女。
洛莉依旧怔怔地站在神殿中央,手掌轻抚着胸口。
那里,原本冰冷的石碑符文印章,此刻竟如同活物般脉动着微弱的温热,透过衣料渗入皮肤,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正缓缓苏醒。
指尖触感从坚硬转为柔软,像是触摸到了某种生物组织而非金属或岩石。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似乎灵魂出窍,又像是沉浸在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流之中。
耳边隐约传来低语,似远古钟声自地底七秒一响,又似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唯有她能听见。
“回家……”她又一次无意识地呢喃,声音细微如风掠过枯叶,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共鸣般的震颤。
“洛莉,你怎么样?”加尔文最先打破沉默,他关切地走上前,试图查看她的状况。
然而,他刚靠近三步之内,一股无形的斥力骤然从洛莉身上荡开——空气骤然压缩,发出“噼啪”轻响,一道细小电弧自她衣角迸发,“啪”地炸在加尔文指套上,焦味瞬间弥漫。
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掌心火辣作痛。
“别靠近她!”陈万辉低喝,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猛兽伏草时的低吼。
他的瞳孔收缩,感知着空气中翻涌的能量波纹:那是古老、苍茫、甚至带着几分神圣威严的气息,正从洛莉体内丝丝缕缕逸散而出,与这座沉寂神殿的每一块砖石共振,仿佛唤醒了千万年前埋藏的密码。
这绝不是普通遗民血脉觉醒那么简单!
遗民首领,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虔诚?
他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却在距离洛莉五步开外便停下了脚步,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他盯着她胸前那枚符文,嘴唇颤抖:“这印记……竟与祖碑最后一行残文吻合!‘门启之时,血非承器,灵归本源’……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整座神殿岛屿猛地一震!
轰隆隆——
并非雷鸣,而是来自大地深处的震颤,如同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翻了个身,骨骼摩擦,齿轮咬合,低沉的嗡鸣自深渊每隔七秒响起一次,宛如心跳倒计时。
神殿中央,那块浮空石碑原先的位置,地面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幽蓝色的光芒从中透射而出,照亮了穹顶斑驳的壁画——那些线条开始微微发光,仿佛被重新激活。
冷光映在众人脸上,泛出青白之色,空气中飘起细尘,在光束中如星屑飞舞。
“这……这是怎么回事?”流沙握紧手中的枪械,金属枪管因静电而微微发烫,指尖传来熟悉的重量与安全感,但她额角已渗出冷汗。
陈万辉目光凝重:“我们不是触发了觉醒……是完成了认证。”他转向遗民首领,“神殿有异变,我们必须撤离!洛莉——”
老首领深深看了一眼洛莉,又转向陈万辉,神色复杂:“勇士,带她走吧。她的命运,已经与这座岛,与我们这些遗民不同了。‘云顶之城’……或许那里才有她真正的答案,也是你们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双膝跪地,额头触地,行了一个无比虔诚的大礼。
其也在场的遗民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神殿内跪倒一片,衣袍拂地之声窸窣如潮。
洛莉对此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万辉心中一凛,不再犹豫,对流沙和加尔文使了个眼色:“用绝缘手套,小心接触!”
两人迅速从战术包中取出特制护具戴上。
加尔文此刻也顾不上研究壁画了,与流沙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仍处神游状态的洛莉。
脚下的地面持续震颤,每一步都像踩在活物脊背上。
碎石自穹顶簌簌落下,一道断柱轰然砸下,流沙一脚踢开,怒吼:“跑!左转!跳过去!”
三人架着洛莉狂奔,身后神殿穹顶轰然坍塌一角,烟尘冲天。
海风夹着咸腥扑面而来,远处小船已在浪中颠簸。
终于踏上沙滩,他们几乎是滚上了突击艇。
引擎咆哮,螺旋桨搅动海水,突击艇如离弦之箭冲出浅滩。
回头望去,那座雷鸣岛仍在视野之中——但此刻,一道粗壮的幽蓝色光柱从神殿位置冲天而起,刺破云霄,将夜空撕开一道裂缝。
整座岛屿都在那光柱映照下,散发出妖异而神圣的辉光,海面倒影扭曲成流动的星河。
“天呐……”加尔文喃喃道,“我们究竟唤醒了什么?”
流沙监控着仪器,眉头紧锁:“她体内的能量还在攀升……脑波频率超出人类极限,再这样下去,身体撑不住。”
接下来的几天,大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没有风暴,也没有船只踪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叶孤舟。
指南针指针时常无端偏转,无线电里偶尔传出断续的哼唱,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
洛莉多数时间闭目养神,但每当月升,她的眼皮便会微微跳动,唇间漏出几个音节——没人听得懂,却让加尔文手中的壁画拓片泛起微光。
第三夜,她忽然坐起身,望着北方低语:“塔尖……浮起来了。”
加尔文立即对照拓片,发现其中一座悬浮城的轮廓,竟与她说的方向完全一致。
“她在接收信号,”他喃喃,“不是记忆复苏……更像是实时连接。”
陈万辉站在甲板上,手中捏着一张泛黄的海图。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航线缓缓向西北偏移了五度。
夜风拂过,带来远方咸湿的气息。
而在极远的地平线上,一抹淡淡的银灰色轮廓,正悄然刺破晨雾——
仿佛一座漂浮于云端的巨城,静默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经过数日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