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余威仍在狭长的回廊中激荡,深渊之母那怨毒而不甘的虚影被轰得支离破碎,化为点点幽光,最终消弭于无形。
虚空裂痕缓缓弥合,仿佛从未有过那惊心动魄的对峙。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息。没有人敢率先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方才那一掌,不只是击碎了一个虚影,更像是撼动了某种亘古不变的法则。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碎石坠地的轻响,众人才恍然发觉自己仍活着。
死寂,压抑得令人窒息。
加尔文手中的记录水晶都险些掉落在地,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看向陈万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这位大人,竟敢直面深渊之母,甚至将其意志化身一掌击溃!
这是何等的气魄与实力!
洛莉的状态却极差。
陈万辉强行压制了她体内的符文印记,虽是救她,却也让她承受了灵魂撕裂般的痛楚——那不是彻底的剥离,而是以蛮横力量封锁主链,残余的符文回路仍在皮下微微震颤,如同被冰封的毒蛇,随时可能苏醒。
此刻,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娇躯抑制不住地颤抖,扶着冰冷的石壁才勉强站稳。指尖触到的岩面泛着湿滑的寒意,仿佛整条回廊正在渗出鲜血。
她的耳边还残留着深渊之母低语的回音,像锈蚀的铁丝刮擦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动颅内隐痛,似有无数细针在脑髓中游走。
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复杂,更添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恐惧与茫然。
“她……她说的是真的吗?”洛莉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我看到的……那些未来碎片……你会成为新秩序的执棋者……但代价是……失去我们所有人……”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陈万辉,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否定的答案。
陈万辉缓缓收回击出雷霆的手掌,指尖尚有电弧未散,噼啪作响,在寂静中划出蓝紫色的残影。掌心残留着灼热的余温,像是握过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
他没有回头看洛莉,声音依旧冰冷坚硬:“我说了,我不信命。未来若是不如我意,我便亲手扭转它。至于代价……”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杀,“那要看谁敢来收取。”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然而,那壁画上的黑影,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身形,真的只是巧合吗?
深渊之母那句“你不过是我手中最强的一枚棋子”,又是否隐藏着更深层的含义?
这些念头像毒蛇般缠绕心头,却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加尔文,记录完毕了吗?”陈万辉转向一旁的学者。
“是,大人!所有壁画内容,包括深渊之母虚影出现后的每一句话,都已完整记录。”加尔文连忙躬身,双手捧着闪烁微光的记录水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刚刚从神尸上剜下的心脏。
“很好。”陈万辉颔首,“此地不宜久留,深渊之母的意志虽然暂时被击退,但谁也无法保证她不会有其他后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率先迈开脚步,向回廊的出口走去。靴底踏在古老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鼓膜之上。
其余几名随行的护卫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将洛莉和加尔文护在中间。金属甲片摩擦的窸窣声、粗重的呼吸、腰间刀柄撞击护膝的轻响,交织成一支仓皇的逃亡序曲。
洛莉被一名女护卫搀扶着,脚步虚浮。她的脚踝传来阵阵刺麻,像是有无数蚂蚁顺着血脉向上攀爬。每一次震动都会让体内残存的符文隐隐抽搐,牵动神经末梢。
她望着陈万辉决绝的背影,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看到的未来,那血与火交织的画面,陈万辉孤独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身边空无一人……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绝望,让她不寒而栗。
她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舌根泛起铁锈味,仿佛已被命运提前封缄。
回廊依旧幽深,但每个人的步履都比来时沉重得多。不是体力耗尽,而是心头压着一块无形巨石。
越是接近出口,那种压抑就越发清晰——不再是残留的深渊之力,而是一种源自地脉深处的搏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缓慢而不可违逆。
脚下石板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频率越来越密,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低语。
洛莉忽然踉跄了一下,低声惊呼:“墙上的影子……它转过来了!”
所有人猛地抬头。火光照耀下的壁画轮廓正悄然扭曲,原本静止的画面仿佛有了呼吸。光影在岩壁上游移,如同活物睁开了眼睑。
加尔文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别看!这是‘记忆吞噬’的前兆……系统要清除了!”
话音未落,天地骤然失衡——
“轰隆隆!!!”
整个深渊回廊剧烈震颤,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后发出的怒吼。
石壁上的古老符文齐齐亮起,散发出幽暗的红光,如同无数睁开的魔眼,贪婪地注视着他们。
陈万辉脚步骤停,眼中寒光一闪:“不对劲。”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一震!
“小心!”他暴喝一声,全身气劲勃发,金色光晕瞬间笼罩周身,衣袍猎猎如战旗招展。
护卫们立即围拢,将加尔文与洛莉护在中央。金属盾牌碰撞的铿锵声在回荡,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与兵刃出鞘的冷鸣。
洛莉闷哼一声,双膝一软——就在这一刻,她体内的残余符文与外界壁画产生共鸣,一股股不受控制的信息流如熔岩般冲入脑海。
她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画面:燃烧的城市、崩塌的王座、陈万辉立于废墟之巅,身后是无尽黑暗……
剧痛让她几乎跪倒,若非身旁护卫及时拉住,早已摔倒在地。
“是……是壁画!”加尔文惊恐地指着两侧的石壁,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壁画活了!”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那些原本描绘着深渊之母事迹的壁画,此刻竟像水波般荡漾起来。
画中那些狰狞的深渊生物,那些扭曲的人形祭品,甚至那七大容器的虚影,都仿佛要从石壁中挣脱出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他们拖入壁画所描绘的那个恐怖世界。
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喷涌出漆黑的深渊气息,带着腐朽与硫磺的恶臭,钻入鼻腔,灼烧肺腑。
陈万辉眼神一厉,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并非直接针对他们,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暴走,一种被触动禁忌后的反噬!
“是这回廊本身在排斥我们……”他冷声道,声音凝重如铁,“它不是容器,而是牢笼——而我们,已经触动了它的警戒机制。”
危机,在他们即将脱困的最后一刻,以更加凶猛的姿态降临。
他们尚未真正踏出这片绝地,新的、更为致命的威胁已如跗骨之蛆,悄然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