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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夺舍三年,她杀回来了 > 第330章 目光中的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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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敏敏?】

女鬼也觉得耳熟,搜肠刮肚忽然回忆起土着女从白云观偷马下山偶遇马匪的那一夜。

伴随着记忆一起被唤醒的还有被镰刀贯穿整个脊背的痛楚和恐惧。

她登时惊叫出声:

【是那一夜遭遇劫匪的农家小姑娘?她念过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有杜欣欣什么都不知道,女鬼简单地对她解释了两句。

林若初听着她的声音,心里也冒出了相同的疑问。

大周重文,民间私塾书院有许多,但大多都只对为报考科举求取功名利禄的男子开放。

男子想读书,家中也得有些钱财,农户中读书之人本就少,女子就更少见了,大多都像二娘那样目不识丁。

吴敏敏为她调查桃鸢的消息时,林若初知道她会写字时就略感惊异。

但远比不上现在的惊讶程度。

读过书和能通过复试,与张静婉、陈瑜画这一众世家、官家小姐入围殿试,这两件事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她并没有任何瞧不上农户出身的意思,只是对吴敏敏的求学经历感到好奇。

好奇之余,还有些许感慨和激动。

今日殿试,十八人中选八人于京都城中留任,余下十人则分到京郊、地方各处为官。

无论吴敏敏今日能否成为十八人中的前八个,她今日站在这里,就已经为自己谋到一份开天辟地的仕途。

想到那夜的种种惊险,林若初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辰时到,静鞭三响,声震九霄。

在宫人的高呼下,全殿寂静,女官殿试正式开始。

女鬼和杜欣欣心跳得林若初都跟着紧张,好像接下来要在众人面前考试的人是自己。

叶疏辰代表圣上和朝中文武百官,率先发言。

“为国求贤”,“尽展所学”之类的套话成段地说,考生们眼眸低垂,毕恭毕敬地听着。

待到叶疏辰讲完落座,国子监祭酒贺从文第一个起身出题。

国子监身兼育天下英才的重任,院中所讲授的《诗》《书》《礼》《仪》皆可为题。

张静婉等人在筹备殿试的时间里,曾经凑在一起“押过题”。

几人都认为贺祭酒会从孔圣人的课业中选题,要求她们论述“女子读书”之道是从何而来,“女子因何能与男子一样为官”。

但出乎几人的预料,贺从文的出题角度竟非是“剖其因果”,而是“问其所行之道”。

要求她们去详细地讲解:“若女子皆可为官,甄选考核是否要与男子区分,监督、推荐、任免又要如何进行。”

林若初听到考题,便立刻知晓,这些考题的制定,长公主定然有所参与,或者说是在她的影响下一手制定的。

她今日能坐在这里,能将女官一事推入殿试之中,能让女子站在此地为自己争个功名利禄,这已经是“因”了。

已成事实的事,不需要再论其因果。

长公主想要的是能切实地做出实事的人。

如果将女官之事比作带兵打仗,那么这第一批入围殿试的女子便是探路的先锋斥候。

长公主需要她们有探路的觉悟,需要她们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通往何方,也需要她们为接下来会有的无数个后辈铺路。

她抬眸看向长公主,果然见她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认真,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眼前这十八位女子,渴求从里面发现宝藏。

林若初是第一个察觉到这考题目的和长公主心思的人。

而张静婉则是第二个。

殿试考问不需笔墨,也没有顺序,思考到对答之策的人只需上前一步,被宫人唤名后便可开始作答。

一人作答完,想作答的人再继续补充。

观点不可以重复。

所以越是先答者越有优势。

只是每次作答都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言之无物或因紧张而磕绊,则会立刻被叫停。

抢答与后答都十分危险。

女人们听到考题后,全都沉眸凝神地思索了起来。

林若初的视线和长公主一起,落在张静婉身上。

二人都知晓她的文采,二人都对她的见解倍感期待。

而杜欣欣则借着林若初的眼睛,注视着她曾经的身体——陈瑜画。

她只隔着铜镜看过她,也只在记忆中“认识”过她,这样“见到”她,也是第一次。

杜欣欣深知陈家的迂腐和小心谨慎,她完全想象不到陈瑜画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说服父母同意她来做女官。

反正给她她是做不到。

那时候她连出门都要费好大一番工夫。

而陈瑜画此刻却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攻略任何一个男人,而是为了她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杜欣欣由衷地期许她能得偿所愿。

在这各怀心绪的目光中,张静婉率先上前。

宫人唤名:“考生张静婉。”

张静婉答:“是。”

宫人道:“请答考题。”

张静婉目色沉静地轻呼了一口气,而后沉稳地开口:

“依我所见,‘官职’二字重在‘职’字,无论品阶,‘职责’乃官之要务。士农工商,士谋治世之法,农担万民之本,工精技艺造巧物,商贾通才济四方。农工商三行皆未曾封过男女,士又为何要分呢?”

“天下男女各半,所思所想所食所用之事皆是相同,所谋的天下事也都相同,那为何要分男女呢?”

“应当将科举之法,定为男女皆可,一样的考题,一同揭榜封官,共同谋天下之事。”

“这样,考试、监督、推荐、任免皆可按此前规矩进行,不仅可以免除重定女官之职的繁杂,也可免除口舌纷争和推责、吵嚷的祸事。”

一语说完,全场安静。

张静婉的声音如同静谧流淌的河水,初见平缓无波,细闻时却可窥见其下的湍急与波澜,添平了她在赏灯宴上没能迈出的那一步,以势不可挡之势,涌入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李瑟兮轻挑起的眼眸中燃起炽热的火花。

林若初也在心底为她小小地鼓掌。

说的漂亮。

为此轮殿试开了个好头,不愧是差点把女鬼搓磨死的张静婉。

而女鬼则转向杜欣欣,拍了下胸脯骄傲道:

【我之前跟她搞了两年宅斗都没被弄死,我是不是很厉害?】

杜欣欣无语地把她脑袋揉成鸡窝,还没说什么,陈瑜画已经走上了前,成为了第二轮开口论述的考生。

伴随着她的声音,杜欣欣的心脏难以自控地狂跳了起来。

陈瑜画听完考题,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张静婉那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的对答,而是她在初试报名的那一日所见过的,那位被夫家拖走的女子不甘的表情。

摆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道考题,而是一条早就应该存在的道路。

她们现在所答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会成为这条道路上的引路标。

她想为那些心有不甘的女子引一条路,所以开口时思绪格外谨慎:

“诚如张贡士所说,官职重在职责,考试、监督、推荐、任免不该分男女,可从实际出发,大周建国至今数十年,加之前朝诸代百年,从未有过女子入前朝为官之事。男女所能读书者、所能读之书,差异甚多。”

“若从此刻起,便实行男女同考、同职、同推荐、同任免,那必然会因百年传统,导致男子势强,女子势弱,同场考试男子高中者多而女子高中者少,久而久之,必会于民间形成谬念——男子读书为官优于女子。”

“若一户之中有儿有女,家中钱财只能供一人入书院备考,必会因此谬论送儿郎入书院搏高中。”

“如此往复,仍旧是儿郎读书者多,女郎读书者少,实属不公。”

“所以我认为,官职不分男女,但男女眼中所看到的天下事各有不同,共同为官,才能将天下事尽收眼底,做出良策以利我大周。”

“若想男女皆能入朝为官,便要先扶持女子书院,广招天下女子入书院读书,以消除百年来男强女弱的‘顽疾’,使女子先立于与男子相同的起点,再依张贡士之法,男女同试、同官,同举荐、同任免。”

“此乃‘扶赢弱以并进,而后共竞于途’之策。”

陈瑜画说完,全场又是一片惊愕。

贺从文看向她的眼神肃然起敬,林思齐也目露欣赏之光,不由得赞叹:“好一个‘扶赢弱以并进,而后共竞于途’。”

张静婉讲的是如何给有能力的女子以公平,助她们能利于朝堂,能与男子共争相同的官职,而不会因“官”前面加了个“女”字,而遭受不公、排挤,被下放到闲职而无大展宏图的机会。

而陈瑜画讲的则是,除了少数意志坚定且得家族托举、文采兼备的女子之外,普天之下的大多数被迫“目不识丁”、被迫“所知甚少”的女子,要如何才能有这样一个迈入考场的机会。

张静婉信女子不输于男子。

而陈瑜画则看到了那些输了的女子眼中的不甘。

两人提出的策论互相补充,相辅相成,李瑟兮几乎已经从两人的话中,构想出了天下女子坐于书院中齐声诵读,与男子一起共同步入贡院科考的盛况。

要想达成心中之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她如今能在勤政殿中,听得另外两个女子,说出这样一番话,长久以来一直充斥在她心头的孤寂感突然消退了些许。

赵雅贤隔空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和目光中的灼热,一股怨毒的烦闷刹那间涌上胸口,她咬住槽牙,僵硬着下颌,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杜欣欣则在林若初的脑袋里“蹦迪”。

“蹦迪”这个词是女鬼教的,意为“因高兴之事胡乱蹦跳”。

林若初觉得非常形象好用。

杜欣欣不仅蹦迪,还连连惊叫:

【小陈说得好!真是太帅了!】

女鬼略有攀比之心:

【我怎么觉得张静婉逻辑条理更清晰。】

杜欣欣立刻道:

【小陈情真意切更全面。】

林若初笑着听,总觉得这场面有几分滑稽,她们夸奖的可是曾经将她们二人恨之入骨的人。

不过当沟壑被填平,所有人都不再被迫押入无解的战场,才是本心流露之时。

她看着张静婉,觉得她此刻的脊梁挺得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直,眼中的渴望也比此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陈瑜画之后,其余几位考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人的观点两相结合,基本已经将这整道题目所涉及到的问题全部涵盖。

想要再提出新观点已然十分困难了。

崔絮华思考了下,便找到了新的答题方向——在张、陈两人观点的基础上,添砖加瓦,详细描述为女子“扶弱并进”的书院应当如何设立,所教授的内容体系怎样设置才能“扶”得更平稳,“补”得更快。

她的回答也给了赵清梧灵感。

赵清梧紧随其后又补充了关于张静婉所说的“同考同试同任免”的观点中,“武试”部分的不足。

太常寺少卿夫人郑玉淮则格外细致地补充了关于已经婚育的女子,想要入书院考女官,有怎样的困

难。

“男子常道先成家而后立业,此言应当也可应于女子之身,一家之族,若男女共进,男人身上的担子也可减轻,家族可更安稳,于大周贡献也可更多。”

林若初听着,再次为郑玉淮的智慧感到惊叹。

她想要为已婚配为人妻的女子争一个能入书院读书、能入贡院考试的机会,但没有明说,而是迂回地去讲了后宅夫人若能为官考取功名,自己的夫君身上的担子便可以减轻。

整个家族都能享受荣光,齐头并进。

这样的话落在整个大殿所有站在高位审视她们的男官身上,便不那么刺耳,反而如涓涓溪流,无形中沁入人心。

林若初默默观察,两院一部中的不少官员都暗自点了点头。

其中有年轻者,也有年老者。

年轻者想象自己妻子入朝,家中收益不仅可以增倍,官场上也多了位与自己绝对一心的人。

自己能力在此,仕途无法再进,若自己夫人能得机缘,往上走两步,岂不是整个家族都能跟着再进一步?

而年老者,则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儿子成器者,若女儿能与儿子一般,那便是双倍荣光,双喜临门。

儿子不成器者,也能多一个选择,不必过继子侄,只需拿出鞭策儿子的半辈之力去培养女儿,说不定就可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到时再让她提携家中兄弟,岂不妙哉?

郑玉淮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将其中利益抽丝剥茧,于无形中挑动人心,实在是高明。

她已然跳出了答题的目的,是真切地想为此事出一份力。

包括李瑟兮在内,听懂其中深意的女子,都不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敬重之心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