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被朝阳蒸散些,取经队伍的影子便在官道上拉得斜长。唐三藏骑着白龙马走在最前,袈裟边角扫过路边带露的狗尾草,偶尔抬手拂去经文上的浮尘;沙僧挑着的担子晃出细碎声响,铜环碰撞间还沾着昨夜山涧的潮气;孙悟空则踩着筋斗云在半空打了个转,火眼金睛扫过远处山林,金箍棒在掌心转得虎虎生风,显然还惦记着前几日四圣试禅心时没尽兴的“妖怪”。
唯有猪八戒落在队伍末尾,九齿钉耙被他拖在地上,齿尖刮过石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却半点没在意——方才路过溪边时,水里映出的自己还是圆滚滚的模样,可脑子里晃的全是那庄院里飘着的葱花饼香,还有妇人递来的那杯温酒,连脚步都跟着慢了半拍。
“呆子,快走!”孙悟空的喊声从半空传来,猪八戒猛地回神,慌忙把钉耙扛到肩上,可眼睛还忍不住往路边的田埂瞟——总觉得再往前走几步,还能看见那处挂着红绸的柴门。他悄悄摸了摸怀里藏着的半块干饼,那是离开庄院时趁人不注意揣的,咬一口却没半点滋味,心里空落落的,连师父念“阿弥陀佛”的声音,都听着远了几分。
金箍棒“咚”地砸在八戒脚边的石子路上,溅起的碎石子弹到他裤腿上,猪八戒才猛地一哆嗦——方才满脑子都是庄院灶上温着的米粥,连孙悟空在头顶喊了三声“呆子”都没听见。他慌忙把拖在地上的九齿钉耙往肩上一扛,钉耙齿还刮着路边的草叶,碎末子簌簌往下掉,嘴里却忙着应:“来、来啦!猴哥你这嗓门,差点把俺老猪的魂儿都喊飞了!”
话刚出口,他就悄悄往后缩了缩脚,眼神躲着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方才走神时,他还在琢磨要是没离开那庄院,此刻说不定正捧着油饼啃,哪用跟着队伍走这晒得发烫的官道。可这话哪敢说出口,只能扯着嘴角挤出点笑,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干饼,声音也软了半截:“俺就是瞅着这路边的草长得旺,想着能不能寻点嫩野菜,哪成想走神了……”
孙悟空挑眉把金箍棒转了个圈,棒尖挑起八戒垂在腰后的衣角,露出他方才坐过的石头上沾着的草屑:“瞅野菜能瞅得魂不守舍?我看你是还惦记着前几日那庄院的葱花饼吧!”这话戳中了心事,八戒的脸“腾”地红了,忙挥着爪子把衣角扯回来,嘟囔着:“哪、哪有!猴哥别瞎猜,俺这就跟紧队伍!”嘴上硬撑着,脚步却下意识地加快了些,只是那时不时往身后瞟的眼神,还是泄了他没说出口的留恋。
八戒的脚步又慢了半拍,九齿钉耙在手里转得没了力气,齿尖刮过石子路的声响都透着股心不在焉。方才被孙悟空戳穿时强装的硬气早散了,此刻满脑子晃的哪是葱花饼——是那庄院里三个姑娘迎出来时,裙角扫过石阶带起的花香,是递茶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的温软,连说话时带着的笑音,都还在耳边绕着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