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指尖掐着的法诀顿了顿,甘露瓶中柳枝突然无风自动,垂落的水珠在她掌心凝成一面水镜——镜中晃过的不是西天佛国的景象,竟是猪八戒扛着钉耙、躲在队伍后偷偷念叨“三位娘子”的模样,连他摸怀里干饼时那点痴憨,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猛地收了法诀,水镜“哗啦”散成碎珠,溅在莲座上。原本凝在眉心的霜意还没散,此刻又添了层哭笑不得的窘迫,嘴角扯了扯,却半天没拉出个像样的表情——那模样,倒像是刚嚼了口酸涩的野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连素白的脸颊都透着点不自然的泛红。
“你们瞧瞧……”她抬手指向西方,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喟叹,“那呆子惦念的哪是寻常庄院女子,竟把咱们当日的化身,真当成要与他续前缘的‘娘子’了。”这话刚落,文殊手中的青莲“啪嗒”掉了片花瓣,普贤握着玉坠的手也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观音如出一辙的窘迫,连后背残留的凉意,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诞。
普贤抬手拂过玉坠上的霜,声音里带着点哭笑不得:“想来是那呆子还没断了俗念,竟把念想飘到咱们这儿来了。”文殊闻言,青莲花瓣抖落几滴凝霜,无奈摇头:“这凡心一动,连喷嚏都透着执念,倒让咱们这清净地,也沾了几分他的痴傻气。”说着,三人又不约而同地往西方望了望——那处正是取经队伍前行的方向,仿佛能透过云海,看见猪八戒扛着钉耙、暗自惦念的模样,后背的凉意未散,倒添了几分啼笑皆非的无奈。
八戒的九齿钉耙在官道上拖出两道深痕,每走三步,脚就像被路边的草根绊住似的,硬生生顿住——他侧过身,圆滚滚的脑袋往后拧着,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往那处藏在山坳里的庄院望。檐角垂着的红绸早被风吹得晃成了模糊的红点,可他总觉得还能看见姑娘们站在柴门边笑。
“俺的脚咋就这么沉……”他嘟囔着,伸手拽了拽腰间系紧的布带,怀里揣着的半块干饼硌得掌心发疼——那是离开时趁人不注意从灶台上摸的,此刻咬一口,却半点滋味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递茶时姑娘指尖的温软,还有夜里围炉说话时,烛火映在她们脸上的暖光。
孙悟空在半空喊了声“呆子快走”,金箍棒的光影晃过他眼前,八戒才猛地回神,慌忙把钉耙扛到肩上,可脚步还是慢了半拍。他悄悄往队伍后头缩了缩,宽大的耳朵耷拉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怅然,只对着庄院的方向,在心里一遍遍地念:“三位娘子可别忘喽,等俺跟着师父取了真经,就回来寻你们——到时候咱还在院里摘果子,灶上温着酒,再也不遭这赶路的罪!”
风卷着路边的草屑刮过脚踝,他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庄院的轮廓早融进了远处的雾里,可那点惦念却像生了根似的,缠得他心口发紧。直到沙僧的担子从身边晃过,铜环碰撞的声响拉回他的神,他才咬咬牙,加快了脚步,只是那不时往后瞟的眼神,还有攥得发白的指节,都泄了他没说出口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