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王虎那眼睛都红了。
“我?”许青山笑了,那笑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疯狂,“我带剩下的人,给咱们这位燕王,送一份大礼。”
他没说是什么大礼。
他只是领着剩下的五百个汉子,走出了那片焦土,站在了黑风寨唯一的那条下山路上。
他让所有人,把缴获来的那些土匪的黑衣服都换上,把脸用锅底灰抹黑。
他还让人,把地牢里那些土匪的尸首,都给拖了出来,挂在了山寨的木桩上。
远远看去,这黑风寨,好像还是那个土匪窝。
而他们,就是那群刚刚黑吃黑得手了的,更凶残的土匪。
山下的官军,没有立刻进攻。
他们只是把整个黑风山围得水泄不通,那阵仗,好比是一个铁桶。
一个穿着银色铠甲,骑着一匹白色战马的年轻将领,在几百个亲兵的簇拥下,缓缓走到了阵前。
他那张脸,跟那个病恹恹的燕王世子,有七分像,却多了几分军人的悍勇和煞气。
他,是燕王的第二个儿子,燕王府的二公子,燕麟的亲弟弟,燕云。
也是这支虎卫营的统帅。
“山上的人听着!”
一个传令官扯着嗓子喊道,“二公子有令,尔等匪寇,速速放下兵器,开门投降,或可饶尔等不死!若敢顽抗,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许青山没理他。
他只是让王虎,把那面黑风寨的黑底骷髅旗,给降了下来。
然后,换上了一面新的旗。
那旗子,是白色的,用血,在上面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替天。
那面旗子一升起来,山下的燕云,那张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他知道,山上这伙人,不是普通的土匪。
这是要造反。
“二公子,那伙人,好像不是黑风寨的。”一个副将凑到他跟前。
“我没瞎。”燕云那声音很冷。
他来之前,他爹燕王就跟他说过,这雪山上,藏着一条大鱼。
他今天来,就是要收网的。
“传我命令。”燕云举起了手里的马鞭,“前军,试探性进攻。记住,我要活的。”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
一千个穿着重甲的步卒,举着盾牌,排着整齐的队列,开始缓缓地往山上压。
那脚步声,整齐划一,好比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气势,让山上的那五百个“新兵”,那腿肚子,又开始有点发软。
他们虽然见了血,可他们杀的,是乱糟糟的土匪。
他们从没见过这等真正的百战精锐。
“别慌。”
许青山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还记得我教你们的吗?”
他让所有人都退到那条最狭窄的山道后头。
那条路,一次最多只能过三个人。
他让一百个胆子最大的,换上了从官兵那儿缴获来的弓箭,躲在山道两边的石头后头。
他又让剩下的人,把那些从黑风寨搜刮来的滚油,石头,全都堆在了山道的最高处。
“他们上来,就给老子往下砸。别省力气。”
那官军的攻势很稳。
最前头的是盾牌兵,那大盾牌,把整个身子都护得严严实实。
弓箭手在后头,不时地往山上抛射箭雨,压制着山上的“火力”。
他们一步一步,不急不躁,缓缓地就逼近了那条狭窄的山道。
“放!”
许青山一声令下。
那早就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带着风声,就砸了下去。
可那官军的反应极快。
前头的盾牌兵,立刻就地蹲下,把盾牌举过头顶,组成了一个龟壳似的盾阵。
那石头滚木砸在盾牌上,“砰砰”作响,却没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只有几个倒霉的,被那巨大的滚石砸中,连人带盾,都被砸成了肉泥。
可后头的人,立刻就补了上来,那阵型,丝毫不乱。
“射!”
许青山又下令。
那一百个弓箭手,从石头后头探出身子,把手里的箭,射了出去。
可他们的箭,大多都射在了那厚实的盾牌上,软绵绵的就弹开了。
偶尔有几支箭,从缝隙里射进去,也只是造成了零星的伤亡。
“公子,不行啊!”一个负责指挥的小头目,急得满头大汗,“他们这龟壳,太硬了!”
“我看见了。”
许青山那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要的,就不是靠这些东西能打退他们。
他要的,是拖延时间。
拖到王虎他们,能安全撤回雪山。
也拖到,他等的那个机会。
那官军的攻势,还在继续。
他们顶着那稀稀拉拉的石头和箭雨,硬生生就往前推进了十几丈。
眼瞅着,就要冲上那条狭窄的山道。
山下的燕云,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他以为山上这伙人,有多大的本事。
原来,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就在这时,许青山又下了一道谁也看不懂的命令。
“把油,都给我泼下去。”
“油?”那小头目愣住了,“公子,咱们没火了啊!”
那些火箭,早就射完了。
“我没说要点火。”
许青山说,“泼下去,越多越好。”
几十大桶从土匪那儿缴获来的桐油,被一股脑地就泼了下去。
那狭窄的山道,瞬间就变得油腻不堪。
那些正准备往上冲的官兵,脚下一滑,好些个都摔倒在地,滚葫芦似的就滚了下去,把后头的人也给带倒了一片。
那严整的阵型,第一次出现了混乱。
山下的燕云,那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不懂山上那伙人,到底想干什么。
泼油不点火,这是什么打法?
“继续攻!”他厉声喝道。
那官军重整了阵型,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上冲。
那油腻的山道,虽然难走,可他们毕竟是精锐,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他们离山顶,越来越近。
五十丈。
三十丈。
十丈。
山上的那五百个“新兵”,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手里的刀,都握出了汗。
他们已经能看清那些官兵,那狰狞的脸。
可许青山,依旧没有下令。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好像在等什么。
就在那第一个官兵,那脚已经踏上山顶的那一刻。
许青山,动了。
他没有拔刀,也没有下令。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黑乎乎的,毫不起眼的,陶罐子。
他拔开罐口的塞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就把那个罐子,朝着山下,那官军最是密集的中军方向扔了过去。
那罐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那个罐子。
“啪”的一声。
罐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里头,没有什么火药,也没有什么毒药。
只有一些个黑色的,好比是粉末的东西,随风飘散。
那粉末,无色无味。
山下的燕云,还有那些官兵,都愣住了。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可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那粉末飘散开的地方,那地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那地面,开始微微地鼓动。
紧接着,无数的黑影,从那地底下钻了出来。
是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