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三五和其他人一起慌慌张张地顺着大街往东跑。他把刀疤剑士留在家里,他可不想在逃命时带着一个累赘。
眼看着就要跑出集镇,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手拿出来才发现一直放在怀里的钱袋不见了。急忙再次摸索,想起来换衣服时放在桌子上忘了装。他跺脚说:“吴昌盛,我草你母亲,我说你怎么不跟我一块离开。我他妈也太蠢了。”
他转身看向集镇,几个防守队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跑过来。
他又扭头看一眼东边浅滩上的人群,心说,没有那些金币,自己不如死了算完。他看防守队员没人搭理自己,伸着头往西跑。跑几步他想起来自己的牧马族装束太扎眼,取下白帽,脱下白袍,挽住头发就变回了文厢国人。
赵悠然和黑衣人很快都退进东大街,道路变窄,他们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奋力阻挡山匪。
山匪们并非嫌命长,眼看着赵悠然和黑衣人不好对付。一个个只敢举着长枪和木棍慢慢靠近。他们上千人一起突袭河中镇,原本以为镇上的守卫会望风而逃,为了在回程时给木船增加装财物的位置,他们也没几个人拿弓箭,刚刚的几轮射击,箭矢早就用完了。此刻只能化身长矛兵,远距离作战。
眼看着防守队员越来越远,赵悠然他们也开始向东走。
他想要拔出插在胸口的箭,又害怕血液会加速流出。他记得自己被奴隶围攻的经历,清楚即使不拔自己早晚也会因失血而死。在这激战的时刻,却也没有办法。他有些后悔说出刚刚的话,有些后悔没有提前走。
他看一眼被鲜血打湿的衣服,清楚有些鲜血是山匪的,有些鲜血是自己的。
黑衣人看一眼赵悠然胸口的箭,问:“你怎么样?”
“我很好。”他说着,踩到一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防守队员。
队员哎呦一声。
他被吓一跳。本能告诉他得尽快躲开,胸口的疼痛,缺乏睡眠的大脑,防守队员柔软的肚子,让他四肢失调,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熟悉这样的感觉,心想这一次教官恐怕是来不到了,头领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山匪们看他摔倒,一窝蜂再次攻打过来。
黑衣人刚跳到赵悠然身边。
他用剑拄着地又站起来,心想管他到哪里了,活命军从来没拿自己当外人,自己刚刚进入雁鸣湖就得到了三百多枚银币。自己尽不到一个活命军的责任,将来怎么拯救这个星球。他还想拉着防守队员一起走,他感觉自己不能丢下这队员不管。
山匪的长枪已经刺过来。
他先侧身躲开,然后挥剑砍在长枪上,黑色的枪杆啪的一声被他砍成两段。
他正要弯腰,更多的长枪和木棍一起捅到身前,他只好向后退却。
黑衣人跟他并肩,跟他一起后退。顺便护着他,保住他的性命。她正心想这小家伙若真是月姥姥派来的月亮之子,怎么会这样耿直,还这么容易受伤。她还没有思考出答案,隐隐约约地听见南边月姥姥庙里也传来打斗和惨叫声。
黑衣人心想坏了,大祭司还在庙里。
山匪们从南边绕到东侧,眼看就要包围他们。
“快走。”黑衣人喊叫着,又看见旁边的小门开着,小门后边还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她立刻改变主意,抬手把赵悠然推进门里。
事发突然,赵悠然心里没有一点准备,身体失去平衡,向着门后倒去。
还插在他胸口的箭杆碰到门框,箭头擦着肋骨豁开肌肉掉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赵悠然嘴里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喊叫。
黑衣人也跳进门里,先拖着赵悠然后退两步,再关上被防守队员踹坏的门,提着剑倾听动静。她看着下边门轴丢失,上边门轴挨不到门框的门,有些想笑。
赵悠然捂着伤口,想说,你这是在救我,还是要杀我,话到嘴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是谁?
“你这人有点缺心眼,防守队员都跑了。你一个刚刚来到雁鸣湖的人拼什么命。”
刚刚作战时,他就听出来黑衣人的声音很熟悉。此时再听,他想起来这声音背后的脸,贴地飞行般的走路方式。他问:“你是月姥姥庙的祭司?”
黑衣人转身看着他,说:“你这不是很聪明么。”
“没想到您的剑法这么厉害。”
“嘿嘿……”黑衣人看一眼空空的院子,亮着灯却没有人的屋子,听听两侧搬东西的声音,说,“他们应该不敢进来,我得回庙里看看。你自己先想办法包扎伤口。”
祭司说着,纵身跳上大门东侧的门面房,然后又飞过街道,落在南边的房屋之上。
赵悠然挣扎着站起来,朝房屋走去。他也以为牧马族商人的院子没人了,想要进屋找点干净布。
二〇二三五穿过幸存的防守队,与山匪相对时灵机一动,说:“快向头领报告,镇上的商人都跑到东边沙滩上了。”
山匪们只想抢东西,不想管什么商人。自然也没有人搭理他。
他看自己的方法奏效,急忙继续向西跑。半路上他看见抱着东西的山匪,担心的要死,那几十枚金币是他和吴昌盛冒着得罪月姥姥的风险,卖掉兄弟的酬金。
更加可笑的是,自己跟吴昌盛只顾着隐藏身份,一直没敢放开花,在自己身上装了两年半,还剩一多半。
他跑到自己门口,又意外地看见门被人关上了。
他扶着门转身看一眼,看见山匪们只顾着奔跑,只顾着抢商铺,没有人注意他。
他轻轻地推门,又快速地关上,转身竟看见一个人正在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房子。
他高兴坏了,以为刀疤剑士还没走,以为自己的金币还在屋子里,抽出长剑就朝赵悠然跑去。
赵悠然听见声音转过身,只看见一张黑呼呼的脸,旅店的房子烧塌了,虽然还在燃烧,亮度早已不复刚刚。
“吴昌盛,你起来……”二〇二三五说到一半,看见前面的人竟是一五七四四。他昨天见过他,也知道今天跟着活命军蒙着脸的家伙就是他。他停下脚步,思考下一步的动向。
赵悠然听出来这人的身份,说:“原来你还在镇上。”
二〇二三五知道自己藏不下去了。他一边走向赵悠然,一边压着嗓子说:“一五七四四,真是冤家路窄啊!”
“是啊!”赵悠然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相比杀死一五七四四灭口,二〇二三五更担心自己的金币。他绕过一五七四四跑向房屋,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干干净净的桌子,骂:“好你个狗杂种,你鼓动我卖掉兄弟,还算计我的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