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镇的石板路在暮色中泛着潮湿的光,伊蕾娜裹紧灰袍,斗篷边缘还沾着未抖落的沙粒。叶白跟在她身后半步,断杖敲击地面的声响混着酒馆飘出的喧闹,惊飞了屋檐下的夜枭。
“先找家药剂店。”伊蕾娜盯着街边歪斜的木牌,“你的伤口得换消炎魔药。”话音未落,巷口突然冲出两个抱头鼠窜的少年,撞得她踉跄后退。叶白反应极快地拽住她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后背却重重磕在墙角。
“看来沙漠里的城镇真是各有各的特点啊,上一个把驼峰当成下酒菜,这一个连十三四岁的孩子都会喝酒”
伊蕾娜站稳后立刻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瞪了眼那两个早没影的少年,又转头看向叶白:“没事?”语气硬邦邦的,却在瞥见他后背撞上的墙角沾了点新血时,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叶白揉着后背直起身,断杖往地上一顿:“比起被孩子撞,我更担心你眼里快冒火的魔力——别在镇上惹事,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他偏头示意街对面,“那家‘枯骨药铺’还亮着灯。”
药铺木门挂着串生锈的铜铃,推门时发出刺耳的响声。驼背老板正用布擦拭瓶罐,听见动静抬眼,浑浊的目光在叶白渗血的绷带上游移片刻:“要什么?”
“消炎魔药,最好的那种。”伊蕾娜掏出钱袋,忽然注意到货架底层摆着瓶泛着黑气的药剂,标签上歪歪扭扭写着“噬能水”。她指尖微动,灰蓝色魔力悄悄探过去,却被老板猛地挥手打断:“不卖那种给外乡人。”
叶白突然轻咳两声,用断杖敲了敲柜台:“就按她说的来,再加两卷银线绷带。”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老板袖口露出的暗纹——和之前峡谷里偷袭的噬沙兽幼崽眼睛颜色一致。
离开药铺时,铜铃又响了一遍。伊蕾娜攥着药瓶低声道:“那老板不对劲,魔力带着腐气。”叶白嗯了一声,忽然往她身后退半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胳膊:“看左边屋顶。”
三个黑影正蹲在瓦片上,斗篷边缘绣着的灰雀图案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伊蕾娜握紧魔杖,却被叶白拉住:“先找地方落脚,别打草惊蛇。”他引着她拐进条窄巷,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带伤的人,“刚才那俩孩子跑的时候,手里攥着的是黑市通行符——这镇子水很深。”
巷尾传来木板断裂的声响,叶白下意识将伊蕾娜护在身后。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窜出来,叼着块干面包跳上墙头,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们看了半晌,才消失在阴影里。
“看来今晚得睁着眼睛睡觉了。”伊蕾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兜帽,却发现叶白正看着自己,银灰色眼眸在暗处亮得惊人。“怎么?”她皱眉。
“没什么。”叶白移开视线,断杖在掌心转了半圈,“就是觉得,跟你一起闯祸,比一个人有意思。”
伊蕾娜嗤笑一声,转身朝巷口走:“谁跟你闯祸?我是来买药的。”话虽如此,脚步却等了他半拍,让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慢慢靠在了一起。
“喂,旅伴,有几只小虫子跟着我们呢”
伊蕾娜脚步一顿,指尖已悄然搭上魔杖顶端。她用眼角余光扫过身后巷口,三个灰影正贴着墙根挪动,斗篷下摆扫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早就发现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故意加快脚步,“前面有家铁匠铺,进去躲躲。”
叶白配合地跟上,断杖在石板路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像是在给她传递信号。铁匠铺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伊蕾娜推门时,灼热的铁水火星溅在脚边,她忽然侧身让叶白先进——这个动作让叶白微怔,随即轻笑一声,弯腰钻进了满是铁屑味的作坊。
“打烊了。”赤膊的铁匠抡着锤子抬头,肌肉上的汗珠在熔炉火光里闪着油光。伊蕾娜反手带上门,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废铁:“借个地方,十分钟就走。”她抛出枚银币,却被铁匠用钳子夹住推回来。
“灰雀的人?”铁匠啐了口唾沫,锤子重重砸在烧红的铁块上,“要躲就去地窖,别脏了我的淬火池。”他指了指角落的木板门,熔炉的火光映出他手臂上狰狞的疤痕——像是被魔力灼伤的旧伤。
地窖阴冷潮湿,叶白靠在石墙上,听着头顶传来的脚步声渐远,才松了口气。伊蕾娜点燃随身的荧光草,淡绿色光芒照亮彼此沾着灰的脸。“你刚才注意到没?”她蹲下身检查药瓶,“铁匠的锤子上缠着银线,跟我们买的绷带材质一样。”
叶白嗯了一声,突然按住她要起身的肩膀:“别动,你斗篷勾住钉子了。”他伸手去解,指尖擦过她后颈时,两人都顿了顿。地窖里只有荧光草的滋滋声,伊蕾娜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混着头顶隐约传来的灰雀暗号哨声。
“解开了。”叶白迅速收回手,假装研究墙壁上的刻痕,“这镇子的势力分两派,铁匠是反抗灰雀的,药铺老板是帮凶。”他转头时,正撞见伊蕾娜盯着自己的伤口看,眼神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看什么?”他故意挑眉。
“看你能不能撑到明天。”伊蕾娜别过脸,打开药瓶倒出药膏,“坐好,换药。”她的动作比在峡谷时熟练许多,指尖触到他结痂的伤口时,叶白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调侃她。
头顶突然传来木板被踢开的声响,灰雀的暗号哨声近在咫尺。伊蕾娜迅速掐灭荧光草,叶白已将断杖横在两人身前。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她能感觉到叶白的手臂紧绷着,将她护在一个安全的角落。
“他们走了。”过了半晌,叶白低声道。伊蕾娜刚要说话,却被他捂住嘴——地窖门被轻轻推开条缝,一只绿眼睛的黑猫跳了下来,嘴里叼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
是刚才巷尾那只瘦猫。叶白松开手,看着黑猫将羊皮纸放在伊蕾娜脚边,蹭了蹭她的靴子便消失在黑暗里。荧光草再次亮起时,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眼帘:“子时,西市废塔,灰雀要活祭魔力者。”
伊蕾娜猛地抬头,撞进叶白同样凝重的目光里。“去不去?”她问,声音有些发紧。
叶白掂了掂手里的断杖,银灰色眼眸在绿光里闪着锐利的光:“你说呢,旅伴?”
地窖门再次推开时,铁匠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要家伙吗?我这儿有淬过银的匕首。”伊蕾娜和叶白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有些事,哪怕明知是陷阱,也必须踏进去。
叶白笑了笑
“笑什么”
“就是在想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有点慌张,但身旁有个魔女根本就不一点都不慌了”
伊蕾娜握着魔杖的手指紧了紧,荧光草的绿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她别过脸去整理药瓶,声音硬邦邦的:“谁是你身旁的魔女?我只是不想刚离开峡谷,就少个能引开追兵的累赘。”
话虽如此,她却将铁匠递来的两把匕首分了一把给叶白,刀柄上的银线硌着掌心,像极了刚才为他包扎时的触感。叶白接过匕首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地窖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已是亥时三刻。伊蕾娜吹灭荧光草,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回荡。“西市废塔的结构你有印象吗?”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刚才在屋顶看到过轮廓,五层石塔,塔顶有灰雀石雕。”叶白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打算从哪面突破?”
“西北面的破窗,那里藤蔓最密,适合隐蔽。”伊蕾娜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你的伤...”
“死不了。”叶白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倒是你,别总想着用高阶魔法硬闯,那些被污染的魔力会反噬。”
黑暗里,伊蕾娜的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弧度。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这样叮嘱。地窖门被轻轻推开,铁匠探进头来:“灰雀的人往废塔去了,带了辆盖着黑布的马车,看着像装了活物。”
叶白率先爬出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身形。他转身向伊蕾娜伸出手,掌心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伊蕾娜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带着伤后的微凉,却异常沉稳。
两人贴着墙根往西市走,夜风吹起伊蕾娜的灰袍,扫过叶白的手背。叶白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心:“拿着。”
是那朵沙漠蓝铃花,花瓣被他用魔力保鲜着,还带着露水的湿润。“防头疼的。”他低声说,不等伊蕾娜反应,已拽着她拐进另一条小巷。
伊蕾娜攥着那朵花,感觉掌心的温度比花还烫。她看着叶白在前头领路的背影,断杖敲击地面的声响不再杂乱,每一步都踩在阴影的边缘,像是在为她扫清障碍。
废塔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塔顶的灰雀石雕在月光下泛着阴森的光。叶白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两人隐在断墙后,看着灰雀教徒将一个戴着眼罩的少女推上塔阶。少女的裙摆沾着药草汁,和伊蕾娜药瓶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是药铺老板隔壁的草药学徒。”伊蕾娜低声道,指尖的魔力开始涌动,“他们要用魔力纯净的人炼制噬能水。”
叶白握紧淬银匕首,银灰色眼眸在暗处亮得惊人:“记住,先救人,再拆祭坛。”他转头看向伊蕾娜,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将她紧抿的唇映得格外清晰。
“知道了,旅伴。”伊蕾娜回视他,灰蓝色的魔力在魔杖顶端悄然凝聚,“走了。”
两人像两道影子窜出断墙,叶白的断杖率先砸向最近的教徒,伊蕾娜的魔力锁链则精准缠住了拖曳少女的人。混乱中,叶白忽然偏头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在刀光剑影里格外明亮——就像在说,你看,有你在,果然什么都不怕。
(可能有些小伙伴看到这里就有点疑问了,为什么前期的时候还这么乐于助人?因为这他妈才刚开始旅行不久啊,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