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一片寂静,狂风卷起地上的雪粒。
专业的搜救队,足有上百人,把整个温泉度假酒店工地围得水泄不通。
“娇娇!楚小姐——”呼喊声此起彼伏。
搜救队带着探测仪,在工地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搜寻。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降到了冰点以下。
楚母早已哭红了双眼,被人搀扶着,“我的娇娇,你到底在哪儿?”
宋锦书本要上前安慰几句,江明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宋锦书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迈出向前的一步。
天快亮了,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经过这一夜,所有人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楚父看着茫茫白雪覆盖的工地,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绝望:“先……先回去吧,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撤离。
宋锦书跟在人群里,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排孤零零的板房上。
不知为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那排板房搜过了吗?”
“搜过了。”
一股淡淡的、夹杂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在寒风里漂浮。
自从怀孕以后,她的嗅觉比旁人更灵敏。
“妈,我想去那边看看。”
江明月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过去,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陪她一起过去。
两人推开狭小的板房门,除了一张嘎吱作响的铁架子床,就是废弃的杂物和施工工具。
血腥味时有时无,仿佛只是风雪带来的错觉。
“什么都没有。”江明月绕了一圈,“老三,我们走吧。”
宋锦书目光直直地落在那扇蒙着冰花的窗户上。
窗外是漆黑的湖面,风雪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的手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伸过去推开了窗闩。
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宋锦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湖面。
一个穿着米白色大衣的身影飘在湖面上,风雪裹着那团影子在水面打转。
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仰躺着,整个人像被冰封的雕像,在墨色湖面上随波晃动。
“妈!”
宋锦书失声尖叫,“你过来看,是..........是楚娇娇!”
江明月打开手电筒,聚光到湖面上,“娇娇!真的是娇娇!”
“娇娇在哪儿?我的娇娇在哪儿?”楚母疯了似的往板房跑,“我的娇娇怎么了?”
江明月不忍说出口,她是看着楚娇娇长大了,这孩子虽然平时刁蛮任性了些,可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橡皮艇在冰水里撞出裂痕,搜救队员们凿开薄冰,七手八脚将楚娇娇抬上岸。
她的身体硬得像块钢板,羊绒大衣冻成冰壳,被水浸透的报纸紧紧贴在胸前,正是今天的新闻早报。
楚娇娇死了。
她的额头上,有一个被重击后留下的伤口,伤口不深,出血也不多。
搜救队员初步判断,楚娇娇是被打晕后扔进湖里,在极端低温下冻死的。
楚母悲伤不已,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宋锦书扑到楚娇娇身旁,泪水疯狂涌出。
如果她当时把手机随身带着,如果她在看到楚娇娇的留言后没有等到天黑,而是立刻去找。
楚娇娇就不会在冰冷的湖水里泡20个小时,活活冻死。
“是我害死了你……我不该等的,我该去找你的…………”
江明月扶她起来,宋锦书的目光落在楚娇娇胸前那半张带血的报纸上,突然想起楚娇娇语音里说的“人证”。
那个能指证当年城西孤儿院罪恶的人,一定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宋锦书死死攥住楚娇娇冻硬的手腕,指腹摩挲着那层薄薄的冰壳。
冰层嵌进皮肤的触感和另一段记忆重叠。
——金玉凤。
同样是冬天,同样是在水里。
甚至连被打捞上来的姿势,也是一样的。
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女人,都以这样诡异的方式死去。
胃里的恶心感再次翻涌,她似乎马上就要拨开云雾,“这件板房是谁在住?”
“郭总。”
“哪个郭总?”
工人颤颤巍巍回答:“郭志勇郭总。”
郭志勇!
是他。
城西孤儿院的保育员。
孤儿院关停后,地块被拍卖,在原址上建了一个大型的商业综合体。
从此以后,与孤儿院相关的人,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再一次出现。
“是他!就是他!”
楚父一把抓住戴安全帽的工人,眼神凶狠,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他人呢?他人去哪里了?”
戴安全帽的工人眼神躲闪着,“早上还有人见过郭总.......”
“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悔恨,“早上吃早餐,娇娇突然问起给郭志勇的项目。”
“她一向不关心楚家的生意,我就应该留个心眼,我不该随她去,不该什么事都依着她.......”
........
楚娇娇的葬礼在城郊的殡仪馆举行。
那天的雪下得比她离开时还要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裹进一片纯白的哀伤里。
照片里楚娇娇笑靥如花,眼睛弯成了月牙,完全看不出丝毫的痛苦。
遗像前摆放着她最喜欢的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细小的冰晶。
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宋锦书随江明月和大哥一起来。
她看着楚娇娇的遗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从来没有认认真真了解过楚娇娇,尽管她们这一生见过无数次。
在楚父的悼词里,她才发现,原来这个比她长两岁的女孩,是这么的活泼有趣,又热情张扬。
楚娇娇和沈砚清,他们的生日原来只差两天。
在她出现之前,他们原来真的是青梅竹马。
很早以前,宋锦书觉得江明月偏爱楚娇娇多一点,可又有谁能拒绝一个这么可爱、傲娇还最甜的大小姐呢?
哀乐还在继续,雪花从天飘落。
宋锦书离开告别厅,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落下。
她一转身,最后一排,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