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道直冲九霄的天道雷柱中,四周的一切都扭曲、倒转,甚至连时间都像被拉得极长,粘稠得令人窒息。
他整个人被重重天地规则压制在雷光核心,身体像是被万钧巨山死死压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鸣,仿佛随时会被撕成碎片。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地朝那只鬼手的方向扑去!
“给我——停下!!”
他嘶哑地咆哮,嗓音像被岩浆灌烧过的锈剑,在雷霆与灵压中撕裂空气,拖出一道血腥的怒音。
可那只鬼手根本不受严瑾的影响。
那是孟涛体内探出的异化之臂。
如墨的鬼气缠绕其上,仿佛由千千万万亡灵的哀嚎凝聚而成,诡异、冰冷、带着一种不属于人世的恶意。
那不是简单的阴气,而是一种比“死亡”更深一层的存在。
鬼王眼仿佛被点燃,孟涛的脸彻底被黑雾吞噬,只剩下那一只血红的竖瞳在雾气中燃烧。他已不再是“孟涛”,而像是被某个恐怖意志完全操控的傀儡容器!
“啪——!”
鬼手穿过雷柱的光幕,猛然抓住了陈诺的手腕!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像停滞了半秒。
“不要!”
严瑾近乎崩溃地吼出声,那一声就像是在剜自己的心,他拼尽全身力气想要冲过去,却硬生生被天道之力死死拽了回来!
他感觉体内灵根断裂之处猛然炸裂,鲜血从口鼻耳眼同时喷出,几乎要把五脏六腑一并咳出来。
他手中紧握的造化笔疯狂颤动,笔尖几乎要划破雷霆,可没有灵力的支撑,仙器也不是万能的。
此时的严瑾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算是造化笔,也无法在此刻填补他体内那一片干涸的灵海。
“诺诺!!”
他撕心裂肺地喊着。
不知道是那声嘶哑的呼唤触动了什么,还是两人之间那条血脉契约在生死边缘自行共鸣。
陈诺缓缓睁开了眼。
哪怕只是一条缝,那眼神,却在风暴之中清晰如昨。
她没有惊慌,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恐惧。那是一种平静、近乎温柔的目光,就像在对他——告别。
她看着严瑾,像是要把他最后的模样牢牢记住。
可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被那鬼手彻底拉出雷柱范围、神魂脱离天地庇护之际——
“嗡!”
一团银白色的星芒,骤然自陈诺额心爆发出来!
那是一道星辰符文,如星海中最璀璨的一颗晨星,在风暴中央亮起,照亮了整个昏暗的雷狱。
一瞬间,天地寂静。
“轰!”
星芒炸开,一股浩瀚到近乎无法描述的力量如星河倒灌,直接轰在那只鬼手上!
“吼啊啊!”
孟涛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咆哮,整只手臂在雷光与星芒中被活生生焚烧、炸裂,化作无尽的黑雾翻滚而散!
“那是……星道的力量?!”
严瑾原本已经黯淡的眼眸在此时又亮了起来。
他太熟悉这股气息了。
那是只有陈渔才独有的力量。
这绝对是那位长公主殿下的手笔。
也只有她,能在陈诺体内留下一道足以逆天改命的星道符文,并设定成在她濒死时自动启动!
那一击,远超灵境之巅,甚至触碰到了“道境之上”之门槛!
可它,仅仅只持续了一息。
一息之后,星芒熄灭,符文暗淡,光辉如潮水褪去。
陈诺的眼神也在那一瞬间彻底失去了焦点。
她整个身躯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从高空笔直坠下!
“诺诺!!”
严瑾的心口猛然一抽,他下意识就要冲出去接住她,可雷柱之外仿佛隔着万丈鸿沟,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颗星星坠落。
那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无能为力。
而天道,仍冷漠地垂目而视,像是在旁观一场注定失控的戏剧。
就在陈诺的身影从高空坠落的那一瞬,一道淡绿色的倩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如雾似烟,悄然间出现在她下坠的路径之下。
她身着轻纱长裙,衣袂飘然,宛如晨雾中翩跹的翠烟,发如泼墨,眸光柔和。
商心言只是伸出手掌轻轻一托,就将陈诺的身形稳稳接住。
她轻轻将陈诺揽入怀中,衣袖微拂间,竟径直踏空而行,朝着雷柱中挣扎不休的严瑾飞来。
本应排斥一切外力的天道雷柱,这一刻竟没有丝毫阻挡的意思。
她在雷柱边缘站定,离严瑾不过十丈的距离。
商心言抬起眼,那是一双看似平静却藏着海浪的眼眸,温柔得能融化一切杀意。
“你还是醒了。”她轻声开口。
声音仿佛极尽温柔但在严瑾的耳中却又好像带着无尽的苦涩。
严瑾怔了一下,他的喉头滚动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她怀中的陈诺,那原本笑得最明亮的姑娘,此刻却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银白星纹正在她额间一点点暗淡下去。
“看来……不管我和大师兄怎么尝试,怎么阻拦,命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商心言的声音里有种说不清的无奈,像是藏了很多年的遗憾,终于到了要摊牌的时候。
“你……终究还是在这魂道洞天彻底飞升之前,醒了过来。”
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和谁告别,又像是在和过去的某个执念,彻底断了念头。
可天道没有留他们煽情太久的时间。
一股冷冽无情的天音再度响彻严瑾的识海:
【因果未了,命数犹存】
【抉择仍需定下】
【是斩因果者,继天命者,或——永镇阵心者?】
【请——作出选择】
天雷翻滚,雷柱震荡,这一刻,仿佛连天地都屏息,等着他开口。
可严瑾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看着陈诺,看着那个身披大红嫁衣的姑娘,如今却几乎燃尽了自己的生命。
她昏迷的样子好像是在喃喃梦语,她的唇角轻轻颤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严瑾的心仿佛被人攥住,一下一下,扯得生疼。
而天道意志再次响起:
【是——斩因果者?继天命者?永镇阵心者?】
这次,声音更冷了,像是神明用审判的刀刃逼近灵魂。
严瑾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沙哑,却每一个字都像是火焰烧灼:
“你他娘的有病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脏话,简直像是一拳砸在天道脸上,粗暴、直接,毫不掩饰情绪。
“我压根就不想飞升,也不想跟你这破天道搅和在一起!你为什么非得缠着我不放?”
“从我觉醒灵根那天开始,到后面每次画图、每次发力,你他娘的不是来一劫就是来两劫,从头到尾你最活跃。”
“继天命?你天天拿雷劈我,自己干不成的破事还想甩锅给我?你倒是有脸说。”
“永镇阵心……”
他轻轻一笑,眼神冷得像是刚从冰窟爬出来,“你怕不是当我三岁小孩呢?我十二岁那年就顶着你这玩意儿熬过来了,现在我都二十了,你以为还能把我劈死?”
他说着,猛地咳出一口血,但眸子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识海深处,某种沉睡许久的疯狂,正在一点点挣脱锁链。
“老子现在给你加个选项。”
严瑾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如钩,狠狠攥住虚空。
“我选——毁了你这破飞升阵,顺带把你天道的脸也画成狗!”
伴随着他这声怒吼,识海深处的造化笔剧烈颤动,发出如剑鸣般铮然一响。
雷柱之中,那柄未曾真正现世的“笔”,这一刻终于缓缓悬空,浮现在他身前。
它不再是简单的笔,更像是一道抽象画道的“意志”,一种将“画”本身视为大道规则的终极具象。
而现在严瑾伸手握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