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村道上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三三两两的村民踏着露水向食堂走去,远处传来公鸡此起彼伏的打鸣声,混合着早起鸟儿的啁啾,为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气。
\"老张头,今儿个起得早啊!\"
\"可不是,昨儿个睡得香,今儿精神头足!\"
村民们见面就热络地打招呼,脸上的皱纹里都夹着笑意。几个半大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食堂方向飘来阵阵香气,蒸笼揭开时腾起的白雾在朝阳下泛着金光。
随着一声洪亮的\"开饭喽——\",人群开始井然有序地排起长队。木质的取餐台上摆满了各式早点:刚出笼的白面馒头冒着热气,金黄的玉米饼边缘微微焦脆,熬得浓稠的小米粥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米油,还有腌得恰到好处的酱菜、现炒的时蔬、香喷喷的煎蛋......
柳氏和叶如云排在队伍最末尾,眼睛瞪得溜圆。叶如云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着,喉结上下滚动。她从未想过一个乡下食堂的早餐竟能如此丰盛,这排场比她在城里见过的酒楼还要气派。
\"吃多少取多少,不许浪费!\"负责维持秩序的李婶扯着嗓子喊道,\"拿了没吃完的,三天不准吃饭!\"她的目光特意在柳氏母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柳氏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拿起餐盘。她先舀了一大勺冒着热气的肉末豆腐,又夹了三四个拳头大的肉包子,最后还不忘抓一把油炸花生米。叶如云更是夸张,直接要了两大碗排骨面,还往上面浇了厚厚一勺辣椒油。
母女俩找了个角落坐下,立刻狼吞虎咽起来。柳氏一口咬掉半个包子,滚烫的肉汁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得擦;叶如云把面条吸得\"哧溜\"作响,脸颊鼓得像只仓鼠。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她们却浑然不觉。
\"这...这是第三碗了吧?\"隔壁桌的老汉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馒头都忘了咬。
\"第四碗了。\"他老伴小声纠正,\"那闺女刚才又去添了碗粥。\"
众人的目光渐渐聚焦到叶浩澜身上。少年低着头,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手里的筷子都快被捏断了。张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杯菊花茶:\"消消火,新来的都这样...\"
吃饱喝足的母女俩腆着肚子帮忙收拾餐具。柳氏走路时不得不扶着腰,像个怀胎十月的孕妇;叶如云则不停地打着饱嗝,每一声都带着浓重的蒜味。
回到家没多久,报应就来了。柳氏最先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紧接着叶如云也开始呻吟,脸色煞白得像张纸。
\"哎哟...我的肠子要断了...\"
\"娘...我、我要吐了...\"
叶浩澜黑着脸去请了黄大夫。老郎中把完脉,从药箱里取出两粒乌黑的消食丸:\"贪嘴的毛病得改改,这药苦得很,长长记性。\"
药丸下肚没多久,母女俩就争先恐后地往茅房跑。茅草屋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噗通\"声,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描述的气味。叶浩澜默默退到院子里,顺手摘了几片薄荷叶塞进鼻孔。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又要去食堂帮忙做午膳了,但是两人已经拉得手脚发软,就跟叶浩澜说中午不去了,叶浩澜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中午时分,食堂飘来阵阵诱人的香气。红烧羊肉的浓香混合着卤蹄膀的酱香,还有炖白菜的清新,勾得人食指大动。柳氏虚弱地靠在门框上,肠子都悔青了。
\"听说今儿有冰糖肘子...\"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别说了!\"叶如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我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他们正端着满满的饭菜往家走。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特意绕到叶家院外,举着油汪汪的卤鸡腿啃得津津有味。叶如云气得把枕头砸向窗户,却因为手脚发软,枕头软绵绵地掉在了窗台上。
接下来的日子,柳氏母女不得不天不亮就起床去食堂帮忙。起初她们总是手忙脚乱——柳氏打翻过一整桶豆浆,叶如云把盐当糖撒进粥里。但渐渐地,柳氏竟然找到了干活的节奏。
她发现揉面时要用腰部的力量,这样手腕不会太酸;洗菜时先把菜泡在盐水里,泥沙会沉得更快;就连劈柴也摸索出了技巧——找准木纹的方向,一斧子下去就能劈成两半。
\"这馒头蒸得不错啊!\"张婶某天突然夸了一句。
柳氏一愣,随即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了许多的双手,忽然发现掌心的老茧也是一种勋章。
更让她惊喜的是,月底竟然领到了工钱——虽然不多,但沉甸甸的铜板握在手里的感觉,踏实多了。
与柳氏的日渐融入不同,叶如云始终像只炸毛的猫。她厌恶食堂里永远弥漫的油烟味,讨厌那些粗鄙的笑话,更恨透了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
\"虚伪!都是装的!\"她一边刷锅一边咬牙切齿,\"凭什么我要在这里受苦...\"
\"云儿!\"柳氏急忙制止她,\"小心被人听见!\"
但叶如云的怨毒已经深入骨髓。每当看到孩童们无忧无虑地玩耍,她的指甲就会深深掐进掌心;听见妇人们讨论新裁的衣裳,她就嫉妒得双眼发红。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连她那个娘亲,居然也开始和那些村妇有说有笑!
某个深夜,叶如云偷偷爬起来,摸出藏在床底的火石。她盯着窗外的粮仓,脑海中浮现出冲天的火光。但就在这时,柳氏突然翻了个身,吓得她赶紧把火石塞回原处。
柳氏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她穿着粗布衣裳,在阳光下晾晒刚洗好的被单。微风拂过脸庞,带来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这样简单而充实的日子,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每每醒来,看到女儿阴郁的眼神,她又会陷入深深的矛盾。那个人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可她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想完成那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