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后没多久,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裂开道缝隙,三四个裹着粗布头巾的妇人先后探出头来。为首的张婶手里还攥着擀面杖,鼻尖沾着面粉,显然是从灶台边匆匆赶来的。
\"老天爷...\"李婶倒吸一口凉气,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门框。村外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有个被倒吊过的黑衣人挂在老槐树上,冻僵的尸体随风轻轻摇晃。更远处,插满尖刺的陷阱坑里叠着五六具人形冰雕,凝固的血柱像红珊瑚般从伤口延伸出来。
\"真让如意姑娘说中了!\"王婶拍着大腿,脸上褶子里都漾着喜气。她踮脚指向雪地里凌乱的马蹄印:\"瞧瞧这些杀千刀的,来时候耀武扬威,走时候屁滚尿流!\"
山林深处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叶如意看到村子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叫上少年们:\"既然贼人已退,我们继续进山特训!\"说着对少年们比了几个手势。孩子们心领神会,跟着她折返山林。
\"原计划。\"叶如意宣布:\"这次特训为期三日,不合格的罚洗全村的夜香桶!\"少年们发出哀嚎,声音惊起林间栖鸟。
三日后的黎明,村口老槐树上积了厚厚的雾凇。归来的少年们像泥猴似的,他们眼窝深陷,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满是荆棘划痕,但眼神却像出鞘的利剑般锐利。
\"这哪是特训...简直是阎王殿里走一遭。\"少年们集体打了个寒颤——他们永远忘不了这三天:在零下十几度的冰瀑下静坐冥想,与狼群周旋的生死竞速,还有那顿用毒蘑菇做的\"辨毒考试\"...
叶如意却精神奕奕,洗去风尘后换了身月白短打,发梢还滴着水就叩响了傅家院门。开门的顾氏\"哎呀\"一声,忙用围裙擦手:\"如意你可算...天爷!\"她突然压低声音,\"这几天那个叶如云一直在打听怀璟,不知道有什么意图。\"
堂屋里,老王妃正给傅明轩系狐裘带子。小男孩一见叶如意就扑过来,却被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惊得后退半步。\"山里沾的。\"叶如意揉揉他发顶,转向众人时眼神已冷了下来:\"叶如云最近还打探什么?\"
\"问过怀璟的作息,还总想进他卧房说是帮忙收拾。\"林氏递上热茶,杯底沉着安神的酸枣仁。
叶如意挑挑眉,不正常,相当不正常,叶如云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这样下去太累了,干脆来个请君入瓮吧。
叶如意给傅家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又去叫了几个少年,都交代一番后,叶如意就消失在村里了。
正午的祠堂前,少年们带来的噩耗像惊雷炸响。
\"如意姐为引开狼群...跌下了山崖!\"虎子哭得撕心裂肺,手里捧着件染血的衣衫。人群中的叶如云瞳孔骤缩——那件血衣正是三日前叶如意进山时穿的衣服!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神情愕然。如意失踪了!这可如何是好!大家已乱作一团。
人群边缘,叶如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笑意爬上嘴角。她借着宽袖遮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压制内心的狂喜。这个jian人终于...终于...她的目光扫过哭成一团的少年们,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她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少年们身上时,她悄悄后退几步,悄悄离开,回到了住处。
叶如云却走得飞快,她不时回头张望,确认没人跟来后,脚步越来越轻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家小院。推开院门时,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
\"没人...没人...\"她低声安慰自己,反手插上门闩。
院子里静得出奇。
叶如云快步走进厢房,木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震得窗棂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她从梳妆台最底层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乌木小盒。盒盖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幽光。叶如云的手指有些发抖,试了三次才打开铜锁。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骨哨,通体雪白,只在吹口处有一圈暗红色的纹路。
\"呼——\"她深吸一口气,将骨哨凑到唇边。哨声并不刺耳,反而像某种鸟类的啼鸣,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叶如云竖起耳朵,听到远处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她急忙推开窗户,冷风夹着雪粒灌进来,冻得她一哆嗦。
一只通体漆黑的渡鸦落在窗棂上,血红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这鸟儿比寻常乌鸦大了一圈,喙尖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歪了歪头,翅膀上的羽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乖鸟儿...\"叶如云的声音甜得发腻。她从袖中掏出一块腌肉,渡鸦立刻扑过来抢食,锋利的喙擦过她的指尖,留下一道白痕。趁鸟儿进食的空档,她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纸条被卷成细条,塞进一个精巧的铜制竹筒里。叶如云的手指抖得厉害,系绳结时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渡鸦吃饱后不耐烦地踱着步,爪子刮擦着窗台,发出刺耳的声响。
\"快走啊...\"叶如云急得额头冒汗,伸手去推渡鸦。谁知那鸟儿竟往后一跳,歪着头看她,丝毫没有要飞走的意思。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叶如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浩澜,把柴火搬到灶房去。\"是柳氏的声音,越来越近。
叶如云急得团团转,目光在房间里乱扫。桌上的青瓷花瓶映入眼帘,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花瓶。渡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竖起颈羽,发出\"嘎\"的一声怪叫。
叶如云一咬牙,将花瓶狠狠砸向窗棂。瓷器碎裂的巨响中,渡鸦猛地腾空而起。但它没有飞向窗外,而是在屋内盘旋起来,翅膀扇起的风掀翻了桌上的针线筐。
\"云儿?出什么事了?\"柳氏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院中。
千钧一发之际,渡鸦突然一个俯冲,锋利的爪子划过叶如云裸露的手臂,然后展翅飞走。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顺着小臂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房门被猛地推开,柳氏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女儿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地上满是碎瓷片。
\"天老爷!\"柳氏一把抓住叶如云的手腕,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衣袖。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隐约能看到里面泛着青白色的筋膜。\"浩澜!快来!\"她声音都变了调。
叶浩澜闻声冲进来,柳氏扶着叶如云,对叶浩澜说:“快,你姐姐受伤了,你快背着她去找黄大夫!”
\"不!\"叶如云猛地挣脱母亲的手,\"不用大夫...就是被瓷片划了下...\"她强撑着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娘帮我包一下就好...\"
柳氏又急又气,一巴掌拍在女儿背上:\"胡说八道!这伤口都能看见骨头了!\"她不由分说地拽过叶如云,\"浩澜,去把我房里那匹白布拿来,先给你姐止血。\"
叶浩澜飞奔出去,很快抱着白布回来。柳氏手忙脚乱地包扎着,白布一碰到伤口就被鲜血浸透。\"不行,这得缝合。\"她声音发抖,\"浩澜,快,背着你姐去看黄大夫...\"
\"娘!\"叶如云突然提高音量,\"真的不用...\"她话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冷气——柳氏无意中按到了她的伤口。
\"由不得你!\"柳氏厉声道,眼角已经泛起泪光,\"姑娘家留这么长的疤,以后怎么说亲?\"她转向儿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