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衣扣住沈煜的手腕,两个人在黑暗中这样无声的对峙着。
月光当下透过窗棂,在床榻上落下点点光影。
看着苏雪衣眼中多出几分水光,呼吸带着几分急促,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沈煜的呼吸骤然加重,他的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反手抓住苏雪衣的手腕。
身子刚想要再度压低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响。
瞬间,两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一下。
只见沈煜的瞳孔骤然收缩,可钳住苏雪衣手上的力度,却没有分毫的减弱。
“别出声……”
他压低声音,薄唇擦过苏雪衣的耳边。
“外面好似有声音。”
此时,苏雪衣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尽可能的冷静下来,果然就听见了墙院外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紧跟着,是火石碰撞,所发出来的清脆声响。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苏雪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沈煜猛地翻身下榻,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猛地推开窗户,浓烟夹杂着热浪瞬间扑面而来,呛得两个人同时咳嗽了起来。
只见墙院外面有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将燃着火的火把扔进了柴堆。
一瞬间,火舌轰地蹿起几丈高,瞬间照亮了半个院子。
“走水了!”
沈煜咬紧牙齿,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了苏雪衣,而后拾起她挂在屏风上面的外袍,裹住那微微颤动的身子。
“快,出去!”
苏雪衣在方才看到火势的时候,不由得愣了几秒。
她不觉想到几年前,在大牢之中瞧见的那场大火,眼底满是猩红。
这火势蔓延得极快,干燥的茅草房顶,此时已经发出了爆裂的声音。
沈煜几乎是将苏雪衣半拖半拽着,推到了院子中央的安全处,转身就要往火场里面冲。
“你做什么?”
苏雪衣此时才回过神,下意识抓住这人的袖口,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皮肉里。
彼时,看着她眼中的惊慌,沈煜心中有几分不忍,可声音却仍旧沉稳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师父和小五还在屋内……”
话音落下,他脱下被火星已然燎到的外袍,转身便朝着屋内再次走去。
而追风则是比他更快一步,这一人一犬迅速朝着浓烟滚滚的屋内,再次跑了进去。
苏雪衣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双腿踉跄着。
是赶忙扶住桌子,否则便会坐在地上。
分秒钟的功夫,犹如几个世纪那般。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东屋的木门被踹飞。
是沈煜和追风,护着符广和小五冲了过来。
此时,符广的胡子已经被熏的焦黄,怀中的小五则是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自觉的颤动着。
“师父,小五,你们没事吧?”
苏雪衣已经回过神来,此时她赶忙走上前,关切的看着两个人,又看了看追风。
见几个人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突然间,符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他喘过气后,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糟了,药箱!我们的银针还在……”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沈煜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二话不说又扎进了火海。
这全然没有预料到的情形,让苏雪衣忍不住的失声尖叫,心跳几乎停滞。
她想要迈步上前,可也知道此时不能冲动。
眼看着那房顶的木头,已然被烧灼成两段,晃晃悠悠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沈煜抱着几个药箱子从窗口跳出来。
那燃烧着的木头断裂,擦过他的手臂,在锦袍上面烧灼出一道焦黑的裂口。
村民们听见动静,此时都纷纷提着水桶赶来,整个小院已经烧毁掉一半。
沈煜这会儿站在废墟前,手臂上的衣袖已经被血水给浸透,却仍旧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侍卫们,抢救剩余可以留存的物品。
“殿下……”
苏雪衣此时走上前,看着沈煜当下的样子,目光又落在他那猩红的手臂上,小声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您的手臂。”
注意到她眼底的心疼,沈煜心中一暖,而后随意的甩了甩手腕,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伤罢了。”
说着话,他瞥向了院子一角,看着小五瑟瑟发抖的抱着追风,两个人的喉咙里都发出一种呜咽的声音。
“今晚先住行宫别院吧,距离城门外不远处,便有一处可以下榻的落脚之地。”
苏雪衣闻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虽然她不想跟沈煜扯上太多的关系,可这件事情并非是她一个人遭遇到的劫难。
她必须得让师父和小五,以及追风休息好……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符广听到两人的这番话,目光落在沈煜的脸上。
是凝视了片刻后,才收回目光。
不过多时,在这极为静寂的夜中,一行人沉默地向着沈煜安排的皇家别院走去。
苏雪衣是一步三回头,忍不住频频回望着这生活了许久的小院。
看着那焦黑的房梁支撑着,昔日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角赤红。
追风这会儿跟了上来,用头顶蹭了蹭她的小腿,呜咽了一声,像是安慰。
良久后,在抵达城外的皇家别院内。
沈煜先是安排了符广小五和追风休息,才带着苏雪衣回到主屋内。
此时,周围一切静寂了下来。
苏雪衣垂着眸子,为沈煜清理伤口。
她瞧着那烫伤的皮肉翻卷着,在烛光下显得更为狰狞,到底是忍不住的咬紧嘴唇,尽可能理智的进行包扎。
而直至药酒沾上伤口的瞬间,沈煜的肌肉还是明显紧绷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就这么一下子,苏雪衣突然觉得,心尖像是被狠狠的揪了起来。
她用沾着药酒的棉布轻轻擦拭着,半个肩膀都在颤抖着。
“为什么要冲进去?那些银针古书,这些都不值得你……”
“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