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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原,一个烙印在秦川地脉深处的名字,如同沉埋的龙脊,横亘在西北黄土高原的腹地。在帝台钥匙微弱却清晰的指引下,张青鸾一行四人离开了那片沉沦的荒村,踏入了更加苍茫辽阔的黄土塬深处。
风,是这里永恒的主宰。干燥、粗粝、卷起漫天黄沙,如同亿万头无形的黄龙在天地间奔腾咆哮。视线所及,是连绵起伏、线条刚硬如刀削斧劈的塬、梁、峁,被风沙侵蚀出千沟万壑的苍凉画卷。稀疏的荒草在沙砾间顽强地探出头,又被狂风无情地压弯。天空是高远而单调的灰黄,烈日灼烤着大地,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
跋涉的艰辛远超黄河岸边。沙粒无孔不入,钻进衣领袖口,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呼吸间满是干燥的尘土味,每一次迈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水源成了最珍贵的奢望,柳七携带的少量净水早已耗尽,只能依靠他辨识一些深扎地底的耐旱草根,勉强挤出几滴苦涩的汁液润喉。
金灵儿裹着陈玄策那件宽大的靛蓝外袍,赤足踩在滚烫的沙砾上。银白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如同流动的月华,在昏黄的天地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她不再需要攀附在别人肩头,纤细的身影在风沙中努力挺直,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足印,旋即又被风沙掩埋。那双金色的漩涡之瞳,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闭合的微茫状态,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抵抗着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针对她敏锐感知的“沙暴噪音”。只有偶尔,当风沙短暂停歇,或是某些特殊的地脉节点出现时,她才会猛地睁开双眼,金色的旋涡急速旋转,为众人指出一个相对安全或蕴含微弱水汽的方向。她的沉默寡言,让习惯了小兽形态下活泼灵动的陈玄策感到一阵阵陌生的心悸,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那道在风沙中摇曳的银白身影,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复杂情绪。
陈玄策走在队伍最前,手中那柄重铸的古剑已收入鞘中,剑格处那点明黄火星在风沙中也显得黯淡,但一种沉凝内敛的锐气却在他周身流转。他的皮肤被风沙打磨得粗糙,嘴唇干裂起皮,眼神却如同淬火的精钢,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薪火剑意不再轻易外放,而是化作一种内蕴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延伸向这片看似死寂、实则暗藏凶险的大地。他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那若有若无的隐痛,那是被九幽之力侵蚀后地脉的呻吟,与帝台钥匙在张青鸾怀中散发出的微弱呼唤相互纠缠,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共鸣。
张青鸾走在队伍中间,一手下意识地按在心口位置,那里紧贴着温润的帝台钥匙。眉心息壤印记在风沙烈日下,如同烙印般灼热。钥匙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她的心神,指向西北更深处。息壤赋予她的厚重生机,在这极端环境中成了支撑她前行的基石,让她不至于被风沙和疲惫彻底压垮。然而,钥匙的存在,如同在死水中投入的石子,其蕴含的、与“九脉归流”核心相关的本源气息,正不可避免地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漾开微澜。她能感觉到,某些蛰伏在黄沙之下、或游荡在荒塬深处的、贪婪而冰冷的目光,正被这气息吸引,悄然汇聚。
柳七断后,水晶眼镜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沙尘,他时不时摘下擦拭,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处可疑的沙丘、风蚀的岩柱。他手中扣着几枚颜色各异、随时准备激发的金针,针尖在沙尘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的眉头始终紧锁,不仅因为环境的恶劣,更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除了风沙的粗粝,还开始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血腥气,以及某种被刻意掩盖的、属于大型畜群践踏过的痕迹。这绝非自然现象。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柳七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失真,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数量不少,很狡猾,借着风沙掩藏行迹。不是野兽,是…人。或者,曾经是人。”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地平线上,一座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在风沙中的残破烽燧轮廓。
仿佛是为了印证柳七的警告,当风势在午后某个时刻诡异地减弱了片刻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密集如雨点般的“沙沙”声,从他们侧后方的几道巨大沙梁之后传来!紧接着,数十道身影如同从沙海中钻出的鬼魅,骤然出现在沙梁顶端!
他们全身包裹在肮脏发黄的粗麻布袍中,只露出布满风霜裂口和污垢的眼睛,眼神空洞麻木,却又闪烁着一种非人的、被某种意志驱使的疯狂。他们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弯刀、削尖的木棍、甚至还有断裂的锄头,武器粗糙,但动作却异常迅捷协调。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浓重的土腥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以及一股深藏其中的、被风沙也无法完全掩盖的…九幽阴寒!
“沙匪?!”陈玄策瞳孔一缩,手已按在剑柄上。但柳七立刻低喝:“不对!看他们的眼睛!还有气息!是被九幽之力侵蚀操控的‘沙傀’!此地活人被污染后的行尸走肉!”
话音未落,那些“沙傀”已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从高高的沙梁上俯冲而下!他们的奔跑姿势怪异而迅捷,卷起漫天黄沙,如同数十道浑浊的土黄色箭矢,狠狠射向四人!
“结阵!护住青鸾和灵儿!”柳七厉喝,指间三枚金针化作三道不同颜色的流光,率先激射而出!一枚赤红如火,射向冲在最前沙傀的眉心;一枚冰蓝如渊,直刺其胸腹要害;一枚翠绿如叶,则诡异地没入其脚下的沙地!
噗!嗤!嗡!
赤针入脑,那沙傀头颅猛地炸开一团污血,前冲之势却未停!冰针贯体,瞬间将其大半个胸膛冻结,动作骤然僵硬!而翠针没入沙地之处,数条坚韧的、带着荆棘倒刺的藤蔓虚影破沙而出,死死缠住了沙傀的双腿!
柳七的精准打击为众人争取了宝贵的反应时间。陈玄策古剑铮然出鞘!薪火剑意不再内敛,轰然爆发!赤金色的剑光不再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焚尽污秽的决绝与惨烈,如同燎原之火横扫而出!剑光所至,冲近的沙傀如同投入烈焰的枯草,发出凄厉的惨嚎,污血飞溅,肢体焦黑断裂!然而,这些沙傀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除非被彻底斩碎头颅或心脏,否则即使断手断脚,依旧嘶吼着扑上!
张青鸾将金灵儿护在身后,息壤印记光芒流转,一道凝练的土黄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大地壁垒,将扑近的沙傀暂时阻隔在外。同时,她并指如剑,调动体内帝血与息壤融合的新生力量,指尖凝聚出锋锐的土黄色气劲,精准地点向突破剑光封锁的沙傀关节要害!每一次点刺,都伴随着沉闷的骨裂声和沙傀动作的瞬间僵直。
金灵儿被护在壁垒中心,银发在混乱的气流中狂舞。她那双金色的旋涡之瞳猛地睁开,不再是茫然,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她不再需要张青鸾的渡气帮助,望月灵犀血脉的力量在生死危机下自发运转。她的目光穿透沙傀身上肮脏的布袍,穿透他们扭曲的筋肉,直抵其核心——一团在心脏位置疯狂跳动、散发着紫黑色九幽魔气的“蚀脉之种”!正是这邪异的种子,抽干了他们的生机,将其化为受控的傀儡!
“柳先生!左三,心口偏右半寸!玄策!右五,膻中穴下三指!姐姐!正前方那个,后颈第三节骨缝!”金灵儿的声音清冷而急促,如同最精准的战场指令,瞬间传入三人耳中!她的破妄金瞳,第一次在实战中展现出洞穿虚妄、直指核心的恐怖能力!
柳七、陈玄策、张青鸾精神大振,攻势瞬间变得精准致命!柳七的金针不再追求范围杀伤,而是化作索命的毒牙,精准地射向金灵儿指出的“蚀脉之种”节点!陈玄策的剑光不再大开大合,而是化作点刺的寒星,剑剑直指邪种核心!张青鸾的指劲更是如同凿穿岩石的钢钎,狠狠贯入骨缝!
效率瞬间提升!被精准击中核心的沙傀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瞬间瘫软倒地,体表的九幽魔气迅速溃散,彻底失去威胁!
然而,沙傀的数量远超想象!仿佛杀之不尽,源源不断地从沙梁之后涌出!更可怕的是,随着战斗的持续,空气中弥漫的九幽魔气越来越浓烈!
“风…风向变了!”金灵儿突然尖声示警!她金色的眸子死死盯向远处那座残破烽燧的方向!
呜——!!!
一股更加猛烈、带着刺骨阴寒的狂风,如同无形的巨蟒,猛地从烽燧方向席卷而来!这风不再是纯粹的自然之力,风中裹挟着粘稠如墨的紫黑色沙尘!沙尘所过之处,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坚硬的岩石表面都迅速变得坑洼!风中更夹杂着无数怨魂尖啸的幻音,直刺灵魂!
九幽蚀脉邪术!有人在操控风沙,引动更深的地脉魔气!
“小心风沙!屏住呼吸!护住灵台!”柳七脸色剧变,厉声警告!他迅速取出几枚清心镇魂的符箓拍在众人身上,一层微弱的清光勉强抵抗着怨魂尖啸的侵蚀。
陈玄策的薪火剑光在蚀骨阴风中被压制得急剧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张青鸾的息壤壁垒也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灵儿闷哼一声,破妄金瞳的光芒一阵涣散,那直刺灵魂的怨啸对她这种灵觉敏锐的存在伤害尤甚!
而残余的沙傀在这九幽阴风的加持下,如同打了鸡血,动作更加狂暴,眼瞳中的紫黑光芒大盛,嘶吼着冲破防线,锋利的爪牙带着污秽魔气,狠狠撕向被阴风压制的众人!
眼看防线即将崩溃,众人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直被张青鸾贴身收藏的帝台钥匙,仿佛受到了那烽燧方向涌来的、浓郁到极致的九幽魔气和地脉深处某种存在的强烈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白光芒!一股清冽、浩瀚、带着镇压与梳理意志的水脉本源之力,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并未直接攻击沙傀或阴风,而是如同无形的涟漪,以张青鸾为中心,瞬间扩散至脚下的大地深处!
轰隆隆隆——!!!
整个黄沙古道剧烈震动!众人脚下,那被风沙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坚硬地面,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寸寸龟裂、塌陷!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瞬间形成,狂沙倒灌!
“啊——!”猝不及防的众人惊叫着向下坠落!
混乱中,柳七只来得及抓住离他最近的陈玄策的胳膊,陈玄策则本能地伸手,一把将旁边因阴风冲击而身形踉跄的金灵儿紧紧揽入怀中!金灵儿身上宽大的衣袍在狂风中翻飞,温软的躯体隔着粗糙的布料紧贴陈玄策的胸膛,一股清冷的幽香混合着少女特有的气息瞬间冲入他的鼻腔,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手臂却箍得更紧。
张青鸾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息壤印记爆发出土黄光芒,强行稳住身形,但下坠之势已不可阻挡!
噗通!噗通!噗通!
四人先后重重摔落在深坑底部。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并未发生,身下是厚厚一层松软冰冷的…沙?不,是某种细腻的、带着浓重水汽和岁月尘埃的灰白色粉末!
“咳咳…”众人挣扎着爬起,顾不得检查伤势,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哪里是什么天然深坑?分明是一座被黄沙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地下殿堂的穹顶!他们坠落的地方,正是穹顶破开的一个大洞。微弱的蓝白光芒从帝台钥匙上散发出来,勉强照亮了周围。
残破的巨大石柱如同巨人的肋骨,支撑着高耸的、布满裂痕的穹顶,石柱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如同龙蛇蜿蜒又似水波流淌的古老纹饰。地面铺着同样材质的巨石板,缝隙间积满了厚厚的灰白色粉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铁锈和水腥味的腐朽气息。
而在这座巨大殿堂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整块黑色巨石雕琢而成的、造型奇特的祭坛!祭坛并非方形或圆形,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如同旋涡又似九曲回肠般的复杂形态!祭坛表面,同样布满了更加清晰、更加玄奥的水波状纹路,纹路之中,隐隐有极其微弱的蓝白光芒流淌,如同凝固的河流!
帝台钥匙在张青鸾手中剧烈地震颤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蓝白光芒!那光芒仿佛受到了祭坛的强烈吸引,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如同跨越时空的桥梁,笔直地射向祭坛中心一处凹陷的、形状与钥匙本身完美契合的孔洞!
“九脉归流…水眼通幽…帝台…”张青鸾识海中那沉浮的意念碎片瞬间清晰、连贯、轰鸣!仿佛尘封万古的大门,即将被手中的钥匙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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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沙匪真身现,九幽蚀脉控风沙!帝台钥匙暴走,引塌黄沙古道,尘封帝台遗迹惊现!神秘九曲祭坛引动钥匙共鸣!张青鸾手握钥匙,直面归流核心!柳七惊觉祭坛乃封印阵眼?陈玄策怀抱灵儿,心神剧震难自持!金灵儿破妄金瞳窥见祭坛下锁链囚禁的恐怖存在?帝台启封,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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