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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傲骨难折凭祖制,赤肠未冷念苍生

卷首语

卷首语

《大吴会典?礼志》明载:“故君尊荣,系乎国本纲常;臣子守礼,关乎天下民心。” 此乃神武皇帝钦定之训,为后世君臣立身处世之根本。成武五年太和殿 “南宫供给之争” 落幕之后,每至夜阑人静、烛泪堆积之时,谢渊总会独坐书房,案前那盏青釉灯盏摇曳的火光,便会将他拽回那日唇枪舌剑的朝堂。

言官们 “结连旧党” 的厉声攻讦、他援引德佑帝旧功的据理力争、萧栎朱批时的犹豫踟蹰,一幕幕在烛影中浮现。这些并非沉湎的回忆,而是孤臣在权臣环伺的黑暗中汲取暖意的火种,是他以血肉之躯扞卫 “孝治” 祖制、坚守伦理底线的精神铠甲,更是支撑他在猜忌与构陷中步步前行的不竭底气。

烛映残疏忆旧征,沙场风卷帝旗红。

朝堂舌战群奸语,孤榻心悬故主情。

傲骨难折凭祖制,赤肠未冷念苍生。

纵教众口铄金刃,不负初心不负盟。

铁骨敢当千夫指,霜锋直破百重营。

力排宵小安宫闱,誓护纲常固帝庭。

寒夜难消肝胆热,朝阳终照是非明。

青史留痕昭日月,孤臣忠魂耀丹青。

书房里的青釉灯盏燃着微光,烛泪顺着灯壁蜿蜒而下,在案上积成一小滩蜡痕。谢渊独坐案前,指尖反复摩挲着一份残破的奏疏副本 —— 这是德佑帝昔日出征瓦剌时亲批的粮草调度文书,纸页被虫蛀得边缘发脆,朱批 “朕与将士同赴前线” 的字迹却仍透着当年的锋芒。

恍惚间,宣府城外的风沙仿佛穿透了窗棂。他想起那日自己捧着这份奏疏跪在军帐外,帐内烛火摇曳,帝身着铠甲的身影映在帐幕上,与帐外猎猎作响的赤红帝旗重叠。那时的风卷着沙砾打在甲胄上,帝却毫无惧色,拍着他的肩膀说要 “守好这大吴的门户”。这画面在烛火中愈发清晰,与眼前这份残疏交织,让他喉间发紧 —— 那个曾在沙场上意气风发的帝王,如今困在南宫拆窗取暖,他这个太保,怎忍见其受此苛待?

每当夜阑人静,太和殿上的喧嚣总会在耳边回响。他记得那日自己捧着增供奏疏出列,刚提及 “太上皇旧功”,便被一片斥骂声淹没。那些 “美化旧主”“图谋不轨” 的字眼像针一样扎来,他攥紧奏疏,指节泛白,却始终挺直脊背,引《大吴会典》据理力争。

退朝后,他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南宫的惨状在脑中挥之不去:窗纸破洞漏风,旧棉袍裹不住寒意,咳声隔着宫墙都能听见。他披衣起身,走到案前点亮烛火,想再写一折奏疏,却又顿住笔 —— 他知道帝王的猜忌如影随形,若再坚持,或许会落得 “结连” 的罪名。可一想到帝在寒宫中的模样,他便无法放下笔,这份两难的煎熬,直到天微亮才稍稍平息。

案头那本《大吴会典》被翻得起了毛边,“孝治篇” 的字句旁,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批注。每当朝堂上有人以 “国库空虚”“无御批” 为由苛待南宫,他便会翻开这本典籍,指尖抚过神武皇帝手书的 “故君尊荣不可辱”,心中的底气便重了几分。

他从未忘记 “为生民立命” 的初心。曾微服走过宣府旧地,听路人念叨太上皇当年减免赋税的恩情,说 “若不是陛下,哪有我们今日的活路”。那些细碎的话语,成了他对抗非议的力量。他知道自己争的不只是几石米、几斤炭,是天下人心中的 “孝悌” 本分,是 “君爱民、臣忠君” 的伦理根基 —— 这份赤肠,纵经风霜,从未冷却。

“结连旧党” 的流言像潮水般涌来,连府中仆役都悄悄议论。他却只是将那份旧奏疏锁进木匣,每次打开,都能想起与帝在宣府军帐中定下的 “共守江山” 之约。那不是空泛的誓言,是刻在骨血里的承诺。

曾有人传旨让他写 “悔过疏”,承认 “私送物资” 有错,他断然拒绝。笔墨掷在案上,宣纸上晕开一片墨痕:“臣所为,皆为体恤故君,问心无愧,宁死不写悔过二字!” 停俸也好,孤立也罢,他都未曾动摇。深夜独坐书房,烛火映着他的身影,孤绝却坚定 —— 纵是千夫所指,纵是流言铄金,他也要守住那份初心,践行那份旧盟。

面对朝堂上的攻讦,他从未退后半步。曾有人拿出伪造的 “私用令牌” 证据弹劾他,他在殿中从容拆解,逐条驳斥,让那些构陷的谎言不攻自破。他知道自己像一柄霜刃,要冲破的是权术织就的重重罗网。

南宫外围的岗哨曾拦阻送炭的车辆,他亲自赶去,将《大吴会典》拍在石桌上,声音冷厉:“祖制在此,谁敢拦阻,便是抗旨!” 那些拦路者终是退了。他明白,示弱只会招来更甚的苛待,唯有挺直脊梁,以铁骨硬扛,才能为南宫争得一线生机。

他始终将南宫的安定系在心头。曾察觉送来的米粮发霉,便连夜核查,追查到是有人刻意刁难,当即重拟供给名册,亲自督办发放。他知道,南宫不仅是帝的居所,更是 “孝治” 纲常的象征 —— 若此处不稳,天下人便会质疑朝廷的伦理根基。

有时深夜批阅文书,会想起帝昔日照看《大吴会典》的模样,想起他说 “纲常是江山的根”。这句话成了他的执念:他整顿兵部吏治,杜绝克扣供给;他核查光禄寺账目,防止私挪物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住那份纲常,让帝庭的根基不至于因苛待而动摇。

最深的冬夜,书房的烛火总亮到天明。他裹着旧棉袍伏案写奏疏,指尖冻得发僵,便凑到烛火前烤一烤,继续落笔。疏中详细记录南宫的困窘,援引祖制条文,字字句句都透着不肯妥协的执拗。

他不信是非永远被遮蔽。每次抬头望见窗外的寒星,都觉得那是真相未明前的微光。他将这些年的奏疏、核查记录整理成册,藏在书柜最深处 —— 他坚信,总有一天,这些文字会证明他的清白,会让世人看清苛待的真相。寒夜再长,也挡不住心头的热血;流言再盛,也终会被朝阳驱散。

他常对着案上的空白史册发呆,想象后世史官如何书写这段岁月。他不奢求 “忠臣” 的虚名,只愿那些关于 “体恤故君”“坚守祖制” 的记录,能为后人留下一点关于伦理的启示。

他将那份旧奏疏、历年的批注、核查的账目一一交给史馆,嘱托他们 “据实记载,勿避是非”。做完这些,他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想起了宣府的沙场、南宫的寒夜、朝堂的争辩。这些画面终将沉淀为青史上的墨迹,而他这颗孤臣的忠魂,也会像丹青上的亮色,永远映照着 “初心” 与 “纲常” 二字,在岁月中永不褪色。

夜已深,书房的烛火燃得只剩半截灯芯,光晕在案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谢渊枯坐着,指尖反复摩挲着一份泛黄发脆的奏疏副本 —— 那是德佑帝昔日出征瓦剌前,在宣府行营亲批的 “粮草调度疏”。纸页边缘因常年翻阅起了毛边,朱批 “朕与将士同甘苦,粮草务必亲验” 的字迹虽已晕淡,却仍能看出笔锋的急切与郑重。

指尖抚过 “亲验” 二字,宣府城外的风沙仿佛骤然席卷而来。他记得那日天未亮,德佑帝身着玄铁铠甲,立于城头,披风被朔风扯得猎猎作响。当时他还是兵部侍郎,捧着粮草清单跪奏 “宣府存粮仅够十日”,帝却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谢卿莫急,朕已命人从大同调粮,今夜便到。”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帝王的骄矜,只有与将士共赴国难的坦荡。

后来瓦剌之变,帝被俘的消息传来,他在兵部衙署彻夜未眠,一遍遍翻看这份奏疏,直到指节泛白。再后来迎回帝,却见他鬓角添了霜,眼神里没了当年的锐利,只剩几分落寞 —— 可即便如此,谈及宣府百姓,帝仍会念叨 “那年减免赋税,不知他们收成可好”。

如今这份奏疏就放在案上,旁边是今日朝堂上未递完的 “增供疏”。谢渊闭上眼,言官们 “美化旧主”“结连旧党” 的斥骂声还在耳边回响,可只要触到这纸页上的温度,他便觉得胸口的憋闷散了几分 —— 那些人不懂,他争的不是供给多少,是昔日共赴国难的君臣情分,是《大吴会典》里 “故君不可辱” 的伦理纲常。

晨光透过窗棂时,他总会想起那日太和殿的朝会。他捧着 “增供疏” 出列,刚说出 “昔日太上皇亲征瓦剌,保我边疆安定,岂容冻馁”,便被吏科给事中的斥骂打断。那瞬间,他脑中轰然一响,下意识攥紧了疏稿,指节硌得生疼。

他想辩解,想嘶吼着说出瓦剌之役时,帝宁死不降、骂退瓦剌使者的模样 —— 那日他在宣府城头,远远望见帝被绑在敌营高台上,却依旧昂首,对着城下大喊 “大吴将士莫降”,声音嘶哑却决绝。可话到嘴边,却被更多言官的弹劾淹没:“土木堡之败,罪在王振,亦在帝之昏庸!”“谢渊借旧功掩私念,欲结连南宫谋逆!”

那些声音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李嵩站在吏部官员中,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 他忽然明白,这些言官都是李嵩的爪牙,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把 “体恤故君” 扭曲成 “结连谋逆”,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他强撑着开口,援引元兴帝善待建文帝旧臣的祖制,说起永熙帝体恤皇叔的旧例,可回应他的只有更激烈的斥骂。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太和殿的梁柱都在旋转,烛火晃得他眼睛发花,唯有怀中那份旧奏疏的副本硌着胸口,提醒他不能倒下 —— 帝昔日出征为的是社稷,今日他力争为的是纲常,若连这点都守不住,他有何颜面见德胜门战死的将士?

萧栎的声音响起时,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增供三成,私送物资之罪暂不追究,但需写悔过疏。” 这道旨意像一块巨石,砸得他心口发闷。

他望着龙椅上模糊的身影,想起当年德胜门之役,萧栎还是亲王时,曾拉着他的手说 “谢卿是大吴的柱石”。可如今,他却连 “按制供给” 都不敢应允,只敢用 “增三成”“写悔过” 来和稀泥。他想拒绝,想大声说 “悔过疏写不得,写了便是承认体恤故君有错”,可话到嘴边,却想起刘公公哭诉 “上咳得吐了血” 的模样。

若他不妥协,南宫的供给怕是连这三成也没有;若他硬抗,“结连谋逆” 的罪名便会立刻扣下来,到时候不仅他自身难保,连南宫的安危都成了未知数。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 他不是为自己活,是为那个困在南宫、拆窗取暖的故君,是为那些记得帝旧恩的宣府百姓。

“臣…… 遵旨。” 三个字出口时,他觉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疼。退列时,他瞥见案上的旧奏疏,朱批的 “同甘苦” 三个字刺眼得很 —— 当年君臣同甘苦,如今却要他对着 “苛待” 妥协,这世间的荒唐,莫过于此。

散朝后,他独自站在太和殿廊下,寒风刮过,衣袍贴在身上,冰凉刺骨。李嵩的嘲讽声仿佛还在耳边:“谢太保,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连回头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站了多久,宫门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他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百姓模样的人在宫墙下徘徊,其中一个老农捧着几个干硬的饼子,向守门校尉哀求:“求您把这饼子带给太上皇吧,当年他减免我们的赋税,救了我们一家啊!”

那瞬间,他的眼眶猛地热了。他想起宣府的百姓,想起当年帝亲征时,沿途百姓捧着水和干粮相迎的场景;想起迎回帝时,百姓夹道哭着喊 “陛下回来了” 的模样。原来那些言官可以污蔑帝 “昏庸”,可以指责他 “结连”,却抹不去百姓心中的记忆 —— 帝的旧恩还在,民心还在,这便是他最硬的底气。

他走上前,接过老农手中的饼子。饼子入手冰凉,却带着阳光的气息。“我会带给太上皇的。” 他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老农扑通跪倒:“谢太保,您一定要救救太上皇啊!” 他扶起老农,望着远处的南宫方向,心中暗下决心:就算只能增三成供给,就算要受言官的污蔑,他也绝不会放弃 —— 只要百姓还记得旧恩,只要他心中的初心未冷,就一定能守住这纲常伦理。

回到府中,他把饼子小心地放在案上,与那份旧奏疏摆在一起。烛火下,饼子的裂纹和奏疏的褶皱重叠在一起,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 满是伤痕,却依旧坚韧。

他想起那日在宣府,帝握着他的手说 “守江山不难,守民心才难”。当时他不懂,如今却深有体会:李嵩能操控言官,能蒙蔽圣听,却操控不了民心;朝堂上的沉默或许可怕,但百姓的记得,便是最有力的支撑。

他铺开纸,却没有写 “悔过疏”,而是写下 “宣府百姓感恩疏”,详细记录了帝昔日出征时减免赋税、赈济灾民的事迹,请旨交付史馆存档。他知道这会触怒李嵩,甚至触怒萧栎,但他必须这么做 —— 他要让后世知道,德佑帝不是言官口中的 “昏君”,是曾为社稷奔波、为百姓着想的帝王;他要让天下知道,体恤故君不是 “结连”,是臣子的本分,是伦理的底线。

烛火越燃越旺,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格外挺拔。他想起德胜门之役时,身中三箭仍死守城门的自己;想起南宫夜守时,霜落满冠仍不肯退的自己。那些过往的坚守,都化作此刻笔下的力量 —— 孤臣之路或许漫长,但只要旧志难移,初心不改,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纲常会回归正位。

夜深了,他仍坐在案前,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像极了宣府战场上的厮杀声。他想起那年瓦剌围城,他与帝并肩站在城头,箭雨纷飞,却没有一人后退。帝说 “谢卿,有你在,朕放心”,他说 “陛下,臣愿以死守城”。如今想来,那些誓言不是空话,是刻在骨血里的忠诚与担当。

言官的围攻算什么?李嵩的构陷算什么?比起德胜门的刀光剑影,这些不过是小儿科。他从怀中掏出玄夜卫令牌 —— 那是暂代指挥使时的令牌,虽已移交程潜,却仍能调动部分旧部。他想起秦飞说 “愿随太保赴汤蹈火”,想起杨武说 “定助太保查明真相”,心中的勇气渐渐重燃。

他不能只被动防守,要主动出击。他要查李嵩勾结言官的证据,要查张敬挪用炭斤的账册,要让那些苛待故君、构陷忠良的人付出代价。他拿起笔,写下密令,命秦飞暗中收集李嵩的罪证;又写下书信,寄给宣府卫副总兵李默,请他联络当年随帝亲征的将士,联名上书,证明帝的旧功。

烛火燃到天明,他终于放下笔。窗外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的旧奏疏和饼子上,泛着温暖的光。他知道前路依旧艰难,但只要想起那些与帝共赴国难的日子,想起百姓期盼的眼神,他就不会退缩 —— 孤臣的路,要靠自己走出来;伦理的纲常,要靠自己守下去。

他托秦飞将饼子和自己的一件旧棉袍送入南宫。秦飞回来禀报,说帝捧着饼子,眼泪掉在上面,还说 “谢卿还记得宣府的百姓”。他听了,眼眶一热,想起帝昔日出征时穿的那件铠甲,如今怕是早已蒙尘。

他走到府中库房,打开一个旧木箱,里面放着当年从宣府带回的一面残破的军旗 —— 那是帝亲征时的帅旗,上面还留着箭孔和刀痕。他抚摸着旗面上模糊的 “吴” 字,仿佛又看到了帝策马冲锋的身影。

言官们可以说帝 “昏庸”,却抹不去这面军旗上的战功;李嵩可以构陷他 “结连”,却拆不散他与帝共赴国难的情分。他把军旗挂在书房墙上,每次抬头看见,便觉得心中有了底气。

他想起那日朝堂上,李嵩说 “此一时彼一时”。可他不这么认为 —— 伦理不会因时间而改变,忠诚不会因境遇而动摇。帝昔日出征为社稷,今日他力争为纲常,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大吴的江山,为了天下的民心。

窗外的树叶黄了又绿,书房的烛火燃了又灭,可墙上的军旗依旧挺拔,案上的旧奏疏依旧温热。他知道,只要这些故物还在,只要这些回忆还在,他就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谁,不会忘记自己要守护什么。

一日,他微服出巡,走到西市,听见两个小贩在谈论南宫:“听说太上皇当年亲征,减免了宣府的赋税,真是个好皇帝啊,怎么如今连炭火都没有?”“多亏了谢太保在朝堂上力争,不然太上皇更惨。”

他听了,心中一阵温暖。他走进一家茶馆,刚坐下,便听见邻桌的老者说:“我儿子当年随太上皇亲征,战死在土木堡,太上皇还亲自为他题了碑,这样的皇帝,不该受冻馁。” 另一个老者附和:“谢太保是个忠臣,我们该联名上书,支持他!”

他没有露面,悄悄付了茶钱便离开了。走在大街上,看着往来的百姓,他忽然明白:李嵩可以操控朝堂,却操控不了民心;言官可以污蔑帝和他,却抹不去百姓心中的公道。民心才是最公正的裁判,旧恩才是最不朽的丰碑。

片尾

他踏着暮色回到府中,袍角还沾着街面的尘土,却顾不上擦拭,径直走入书房。侍女刚要上前研墨,他摆了摆手,亲自提起砚台,在青石砚上细细研磨 —— 墨锭是寻常的松烟墨,却被他磨得浓淡相宜,一如他此刻沉静却坚定的心绪。

摊开的宣麻纸上,先放上那叠百姓联名信:最上面是宣府老农粗糙的笔迹,笔画歪扭却力透纸背;中间夹着市井小贩、教书先生的签名,还有不少孩童稚嫩的画押;最末页,密密麻麻的指印红得刺眼,那是百姓们托他递信时,按下去的郑重与期盼。他指尖抚过那些温热的痕迹,仿佛触到了无数颗牵挂故君的民心,喉间微微发紧。

随后,他提笔蘸墨,写下 “请恤故君疏” 五个大字,笔锋遒劲,不带一丝犹豫。疏中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一一列明南宫的困窘:“窗棂拆尽,寒榻无炭,内侍日食稀粥”;又援引《大吴会典》“故君供养不亏伦理” 的祖制,附上当年德佑帝亲征时减免赋税、赈济灾民的旧案,字字句句,皆有凭据。

他并非不知前路凶险 —— 前番递疏遭言官围攻的场景仍在眼前,李嵩的冷嘲热讽、萧栎的犹豫踟蹰,都清晰如昨。可当他想起宣府百姓捧着麦种含泪的嘱托,想起德佑帝当年在宣府城头 “与将士共守” 的誓言,便觉浑身是劲。他不是孤军奋战,这些联名信是他的铠甲,帝昔日出征的荣光,是他的刀枪。

烛火摇曳着,将他的影子投在疏稿上,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墨痕渐次铺展。写到 “民心不可负,祖制不可违” 时,他顿了顿,抬头望向案头那盏青釉灯 —— 灯影里,仿佛浮现出德佑帝当年披甲出征的身影,浮现出百姓夹道相送的场景。

他放下笔,将联名信与疏稿仔细叠好,用锦带束起。窗外的风刮得窗纸作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笃定。他相信,纵是此番仍被驳回,纵是再遭攻讦,终有一日,萧栎会看清苛待的真相;终有一日,李嵩与言官的构陷会败露;终有一日,南宫的寒夜会被暖阳焐热,纲常伦理会回归正位。

因为他深知:那些刻在百姓心头的旧恩不会消散,写在《会典》上的祖制不会蒙尘,而他胸腔里这份 “不负初心” 的赤诚,更不会被风霜磨灭。这三样在,便是天下的根基在,纵经千难万险,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卷尾语

谢渊的回忆,是一部孤臣的坚守史。那些关于德佑帝亲征的片段、朝堂争辩的屈辱、百姓支持的暖意,交织成他对抗权奸的精神脉络。他不是沉溺于过往,而是从回忆中汲取力量 —— 帝的旧功是伦理的凭证,百姓的旧恩是民心的支撑,自己的旧誓是忠诚的底色。

谢渊的回忆实则是封建朝堂中 “忠直之臣” 的生存智慧:当权力碾压伦理、构陷遮蔽真相时,回忆成为守护初心的最后屏障。他忆旧功,是为故君正名;忆旧誓,是为自身正心;忆民心,是为江山正纲。这些回忆不是虚无的念想,是对抗黑暗的实体武器。

真正的忠诚,不是盲目的服从,而是对伦理、民心、初心的坚守。谢渊的回忆告诉我们,纵是孤臣逆行,只要心中有过往的荣光、眼前的民心、未来的期盼,便能在黑暗中走出一条光明之路。那些刻在回忆里的坚守,终将化作历史的丰碑,提醒后人:初心不可负,民心不可违,纲常不可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