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礼志》载:“朝会论功,必核实绩、验军籍、考行迹,明赏罚之阶,定勋劳之等,非唯励群僚,亦以固军心、肃吏治也。” 成武八年,边尘初靖 —— 宣府卫总兵率部大破瓦剌主力,生擒敌酋,捷报八百里传至京师,九边震动,朝野称庆。帝萧栎遂御太和殿行 “定功颁赏” 之礼,命吏部总核战功、拟具赏格,期以 “功过昭彰,赏罚不爽”。
时正一品太保兼御史大夫谢渊,既掌全国军政之重,又承监察百官之责。会前三日,其辖下御史台密探自宣府归,携回吏部初拟之《战功名录》及佐证 —— 名录中三十余 “有功之臣”,多为前吏部侍郎张文旧部,或为京中闲职、从未赴边,或仅司后勤、未历战阵,却赫然列于 “一等功” 之属,而真正浴血冲锋的校尉、士卒,反被抑于末等。更查得张文府中连日车骑络绎,旧党僚属竟以 “贺功” 为名行贿,欲借功赏之机复起势力。
此等 “滥冒功次、紊乱纲纪” 之举,若经御批,则边军寒心、吏治益腐,前番整顿旧党之效将付诸东流。谢渊虽居正一品高位,然无朋党之援 —— 张文旧部遍布吏部,李嵩等老臣暗相回护,朝堂多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之念。然其自德胜门之战便以 “守纲纪、护苍生” 为己任,既执确证,便无退缩之理。
及朝会论功,吏部欲呈名录之际,谢渊独出班列,捧弹劾疏及佐证跪奏,历数吏部窜改军籍、虚列战功、受赂安私之弊,言辞铿锵,力排众议。此举非为争权,非为立威,唯以孤臣之身,肩监察之职,于权争暗涌的太和殿中,死守 “功赏分明” 之祖制,尽显封建官僚体系中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的直臣风骨,亦印证《大吴稗史》所云 “渊性刚直,遇奸必纠,虽孤往而不悔” 之载。
孤佩鸣珂,丹墀下、携牍危立。
抬望眼、宸旒高挂,寸心难易。
滥冒功名尘案积,窜更军籍奸徒匿。
叹吏治、蠹弊蚀朝纲,凭谁击?
烛影晃,摇寒碧;霜气冽,侵冠帻。
正群僚缄默,独排非议。
十载风霜磨铁骨,一生肝胆擎清规。
纵无援、孤往亦无悔,昭青史。
《大吴会典?礼志》载:“凡大朝会,设黄麾仗于太和殿外,列丹陛仪卫,文武百官依品阶序立于殿内,文东武西,各执手版,屏息待命。若论功行赏,必由主司呈功次名录,帝亲御批,明勋阶、定赏格,以示天下公义。” 成武八年孟秋,这份延续了百年的仪轨,被一个孤独的身影打破。
太和殿的铜壶滴漏 “嗒嗒” 作响,距辰时朝会尚有两刻,殿内已弥漫开龙涎香与朝服熏香交织的气息。正一品太保兼御史大夫谢渊站在武臣列首,比规定的时辰早到了半个时辰。他左手按在腰间的玉带扣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 那里藏着一卷薄薄的麻纸,是宣府卫副总兵李默派人星夜送来的军籍抄本,上面用朱笔圈出的十个名字,与吏部昨日递入的《宣府战功名录》上 “一等功” 的名单完全重合,可抄本备注栏里赫然写着 “留京值守,未赴边”。
殿外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渊抬眼望去,龙椅上方的 “正大光明” 匾额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一如大吴的纲纪 —— 可如今,这纲纪正被一群蛀虫啃噬。三日前,御史台的校尉密报,吏部侍郎张文的府邸夜夜车水马龙,旧党官员们揣着金银珠宝登门 “贺功”,而所谓的 “战功”,不过是张文笔下随意添改的墨迹。更令人齿冷的是,那些真正在宣府卫冰天雪地里断粮三日仍死守阵地的校尉,名录上竟只落得个 “赏银五两” 的末等处置。
“谢大人来得好早。” 身后传来礼部尚书王瑾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谢渊回头,见王瑾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他心中了然 —— 王瑾定是得了李嵩的授意,来探他的口风。谢渊淡淡颔首:“朝会论功,关乎军心士气,不敢怠慢。” 王瑾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谢大人,有些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李尚书是三朝元老,张文背后的人不少,没必要为了些武夫,把自己置于险境。”
谢渊没有接话,只是重新望向那方 “正大光明” 匾额。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刚入兵部的小吏,随永熙帝亲征瓦剌,在德胜门城楼下,亲眼看见一名普通士卒身中三箭仍死死抱住敌酋的马腿,最终力竭而亡。永熙帝抚着士卒的尸体说:“大吴的江山,是这些人用命换来的,功赏分明,是对他们最基本的尊重。” 如今永熙帝已逝,可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辰时一到,内侍的唱喏声划破寂静:“陛下驾到 ——”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谢渊随众屈膝,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鼻尖萦绕着尘埃的气息。他能听到萧栎的龙靴踏过金砖的声响,沉稳而有力,像极了宣府卫传来的捷报鼓点。可当萧栎坐上龙椅,开口说出 “宣吏部呈功次名录” 时,谢渊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
吏部尚书李嵩躬身应道,示意张文递出名录。那卷明黄封皮的名录在烛火下格外刺眼,谢渊知道,一旦萧栎朱笔落下,那些假功次便成了定局,张文旧党将借势重返朝堂,而前线将士的血,就白流了。他深吸一口气,殿内的烛火在他眼前晃了晃,德胜门的硝烟、黄河堤岸的泥泞、南宫窗下的冷灰,一一在脑中闪过 —— 他是太保,是御史大夫,掌监察之权,守纲纪之责,没有退缩的余地。
“陛下,臣有本启奏!” 谢渊猛地起身,官袍的下摆扫过丹陛的台阶,发出 “簌簌” 的声响。满殿皆惊,连萧栎都微微挑眉。按朝会仪轨,论功环节需先呈名录、再议赏,谢渊此时出列,实属逾矩。李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张文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名录,指节发白。
谢渊跨步走到丹墀中央,从怀中取出弹劾疏与军籍抄本,高高举起:“臣弹劾吏部尚书李嵩、侍郎张文,滥冒功次、收受贿赂、安插私党,败坏朝纲!此疏所列三十余人,皆为张文旧部,其中十人未赴宣府卫半步,却列一等功;前线浴血之将,反被抑于末等,恳请陛下彻查!”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空旷的太和殿内回荡。殿外的风忽然吹进,卷起他的袍角,烛火被吹得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金砖上。谢渊能感受到数百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 有惊讶,有鄙夷,有担忧,也有李嵩等人怨毒的注视。可他没有丝毫畏惧,目光直视萧栎,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着他手中的弹劾疏,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谢渊知道,帝王在权衡 —— 一边是三朝元老的体面,是文官集团的稳定;一边是朝堂的纲纪,是前线将士的军心。他握紧了手中的疏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汗浸湿了麻纸的边缘。他想起李默密信里的最后一句话:“若功赏不公,宣府卫将士寒心,恐难再为大吴死战。”
“谢卿可有实据?” 萧栎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审视。谢渊躬身道:“臣有军籍抄本、驿站传递记录、太医院诊单为证,更有宣府卫副总兵李默在外候旨,可当堂对质!” 他刻意加重了 “当堂对质” 四字,不给李嵩任何狡辩的余地。
李嵩见状,连忙出列:“陛下,谢大人此举纯属诬陷!吏部核功次向来严谨,许是下属疏忽混淆姓名,何必小题大做?不如先御批名录,再命玄夜卫核查,以免耽误赏功,寒了百官之心。” 张文也跟着附和:“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名录绝无虚假!”
“疏忽?” 谢渊冷笑,向前一步,目光如刀,“李尚书,张文府中收受白银逾万两,行贿管家已被玄夜卫拿下,人证物证俱在,何来疏忽?项上人头担保?你担得起宣府卫将士的命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张文瞬间失语,李嵩也一时语塞。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烛火 “噼啪” 爆了个火星,照亮了百官各异的神色。谢渊孤身立于丹墀之上,身后没有一人声援,可他的脊梁挺得笔直。他知道,自己此刻就像德胜门城楼上那面残破的战旗,虽孤立无援,却必须守住阵地。因为他守护的不是自己的仕途,而是大吴的公道,是那些埋骨边疆的士卒最后的尊严。
“传李默进殿。” 萧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谢渊心中一松,躬身退到一旁,看着李默快步走进殿内,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场仗,他没有输 —— 不是因为他的职位有多高,而是因为他站在了公道的一边,站在了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一边。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谢渊的官袍上,将那正一品的锦纹染成金红。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弹劾疏,上面的墨迹虽已有些模糊,却字字千钧。他忽然明白,所谓 “孤臣”,从来不是真的孤立无援,因为公道与纲纪,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而今日太和殿上的这一幕,终将被写入史册,告诉后世:纵使朝堂黑暗,总有铁骨铮铮之人,为了公道,为了纲纪,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太和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的烟气顺着丹陛向上飘,缠上谢渊垂在身侧的手指。他指尖冰凉,握着的弹劾疏却因掌心的汗湿,边缘微微发皱。疏上密密麻麻的朱批,是他昨夜挑灯核对的结果 —— 吏部呈报的 “宣府战功名录” 中,三十七个名字被圈出,个个都是张文旧部,其中十人军籍册上明注 “留京值守”,却赫然列在 “冲锋陷阵” 的一等功名录里。
“陛下驾临 ——” 内侍的唱喏声从殿外传来,谢渊随众屈膝,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心中却燃着一团火。三日前,宣府卫副总兵李默的密信送到府中,信里附着重叠的功次申报单与军籍记录,字里行间满是前线将士的愤懑 —— 那些浴血拼杀的兵卒未得封赏,京中闲坐的旧党却借 “战功” 谋官,这不仅是对将士的践踏,更是对朝廷纲纪的亵渎。
他缓缓起身,目光越过排班的群臣,落在吏部侍郎张文的背影上。张文站在队列靠前的位置,袍角平整,脊背挺直,显然对自己炮制的名录胸有成竹。谢渊想起昨日御史台校尉回报,张文府中昨夜车水马龙,旧党官员络绎不绝,想来是在串联造势,要将这份掺假的名录坐实。
“宣吏部呈功次名录。” 萧栎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沉稳中带着庆功的暖意。
谢渊的心脏猛地一缩。按朝会仪轨,此时当由吏部递名录,群臣附议后御批。可一旦御批,那些假功次便成定局,张文旧党借势复起,前番整顿吏治的心血将付诸东流。他深吸一口气,殿内的烛火在他眼前晃了晃,德胜门城楼上染血的旌旗、黄河堤岸下民夫的号子、南宫窗下德佑帝咳血的模样,一一在脑中闪过 —— 他既掌监察,便无退缩之理。
在张文躬身欲递名录的瞬间,谢渊跨步而出,官袍的下摆扫过丹陛的台阶,发出轻微的声响。“陛下,臣有本启奏!”
满殿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他能感受到身后群臣投来的诧异目光,能猜到李嵩此刻紧绷的脸色,甚至能想象到张文骤然僵硬的背影。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弹劾疏高举过头顶,声音铿锵:“臣弹劾吏部滥报功次,徇私舞弊,借战功之名安插私党,败坏朝纲!”
“谢卿可有实据?” 萧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谢渊低头,目光落在疏稿上那些被朱笔圈点的名字上,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他派御史台校尉连日核查的结果 —— 军籍册、戍边记录、驿站传递的文书,层层印证,无可辩驳。“陛下,名录中‘奋勇杀敌’的通州卫百户王顺,成武八年三月至五月均在京中养病,有太医院诊单为证;‘督粮有功’的户部主事刘安,从未踏足宣府,其家仆可作证。此类共三十七人,臣已将佐证附于疏后,请陛下御览。”
他能感受到张文投来的怨毒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紧接着,便听到李嵩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平缓:“谢大人未免过于急躁。吏部核功次向来严谨,或许是下属疏忽,混淆了姓名籍贯。不如先御批名录,再命玄夜卫核查,以免耽误赏功,寒了将士之心。”
“疏忽?” 谢渊冷笑,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想起李默密信里写的 “前线将士闻之,皆有怨色”,想起那些在宣府卫冰天雪地里断粮三日仍死守阵地的兵卒,心中的怒火更盛。“李尚书,三十七人皆为张文旧部,巧合至此?且臣查到,张文府中近日收受这些‘功臣’贿赂白银逾万两,玄夜卫已扣下行贿的管家,人证俱在,何来疏忽?”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让殿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他知道,今日若不将此事闹大,若给了李嵩 “事后核查” 的缓冲,这些证据定会被旧党销毁,行贿者会脱罪,舞弊者会安然无恙,而真正的功臣,将永远被埋没。
“谢渊!你血口喷人!” 张文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响起,带着慌乱,“那些都是诬告!是你为了揽权,故意构陷吏部!”
谢渊转头,第一次直面张文。他看着张文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恐惧与不甘,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张文,宣府卫副总兵李默此刻就在殿外候旨,他亲历战事,可指认名录真伪。你敢与他对质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得张文瞬间失语。谢渊能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能猜到那些中立的官员此刻心中的判断。他知道,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但他没有放松 —— 李嵩根基深厚,定会再做挣扎,他必须守住这口气,直到将这些蛀虫彻底揪出来。
“传李默进殿。” 萧栎的声音终于落下,带着决断。
谢渊躬身退后,手指依旧紧紧攥着弹劾疏。殿外传来李默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像前线将士踏过雪地的声响。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 这不仅是一场对吏部的弹劾,更是一场对朝堂腐败的宣战,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李默的证词与弹劾疏上的内容分毫不差。当听到李默说 “王顺、刘安等人从未赴宣府” 时,谢渊能清晰地感受到殿内气氛的变化,那些原本偏向李嵩的官员,纷纷低下头,不再言语。
“张文,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栎的声音冷了下来。
张文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哭声嘶哑:“陛下饶命!是下属蒙蔽臣,臣一时失察,并非故意舞弊!”
谢渊心中冷笑 —— 事到如今,仍在狡辩。他正要再出言驳斥,却听到李嵩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张文虽有错,但念其平日勤勉,且功次核查繁杂,难免有疏漏。臣愿牵头重新核查,三日之内定给陛下一个交代,恳请陛下从轻发落张文。”
谢渊立刻明白李嵩的用意 —— 他要借 “重新核查” 的名义,销毁证据,包庇旧党。他当即上前一步:“陛下不可!李尚书与张文过从甚密,其侄李达亦在此次‘功臣’名录中,若由他核查,只会官官相护,掩盖真相。臣举荐刑部尚书周铁与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共同核查,二人刚正不阿,不涉党争,必能还朝堂一个清明!”
他知道,这个提议必然会得罪李嵩,甚至会引发整个文官集团的不满。但他没有犹豫 —— 监察百官是他的职责,若因怕得罪人而放任腐败,他便对不起身上的官袍,对不起信任他的萧栎,更对不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
萧栎沉默了片刻,道:“准奏。周铁、秦飞即刻核查,若有徇私舞弊者,一并严惩。张文革职下狱,听候发落。”
谢渊躬身领旨,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一半。但他没有放松警惕,他能感受到李嵩投来的冰冷目光,能猜到旧党绝不会就此罢休。果然,在朝会暂歇时,他收到秦飞派人送来的密信 —— 李嵩已派人去诏狱署,与提督徐靖密谈,似要捏造证据构陷他。
谢渊捏着密信,指节发白。徐靖是石迁旧部,素来与李嵩勾结,当年构陷前兵部尚书便是二人合谋。如今他们狗急跳墙,定会不择手段。他深吸一口气,将密信塞进袖中。他不怕构陷,因为他问心无愧;但他不能让这些人得逞,不能让刚刚有转机的吏治再次败坏。
他快步走向偏殿,萧栎正在那里等候。他知道,此刻必须向萧栎禀明情况,争取支持。他不能孤军奋战,但他也清楚,帝王的信任是有限的,他必须用实据说话,不能仅凭猜测。
“陛下,李嵩与徐靖勾结,欲捏造证据构陷臣。” 谢渊将秦飞送来的密信呈上,“此信是玄夜卫截获的李嵩给徐靖的手札,虽未明说构陷之事,但‘除碍’二字,其意昭然。”
萧栎接过密信,眉头紧锁。谢渊能看到帝王眼中的犹豫 —— 李嵩是三朝元老,徐靖掌诏狱,若同时处置二人,恐引发朝堂动荡。但他没有退缩,继续说道:“陛下,徐靖是石迁旧部,当年参与构陷忠良,罪证确凿。此次若不将其拿下,他与李嵩勾结,不仅会构陷臣,更会威胁朝堂稳定。臣恳请陛下命秦飞即刻搜查徐靖府邸,获取罪证!”
萧栎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准奏。但谢卿需记住,凡事留有余地,不可株连过广。”
谢渊躬身领旨,心中清楚,萧栎的 “留有余地” 是帝王的平衡之术,但他不能因此手软。徐靖与李嵩勾结多年,手中定有不少旧党罪证,若能查获,便能彻底清除这股残余势力。
他回到太和殿时,周铁与秦飞已领旨离去。殿内的烛火依旧明亮,却照不进那些角落里的阴暗。他站在丹陛之下,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群臣,忽然明白,吏治的清明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有人一次次站出来,一次次与腐败抗争,哪怕孤身一人,哪怕面临重重险阻。
不多时,秦飞派人回报,在徐靖府邸搜出大量贪腐证据,还有与石迁旧部的往来书信,证实了当年构陷忠良的阴谋。当徐靖被押入殿中,当那些罪证摆在众人面前时,谢渊看到李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到那些旧党官员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李嵩,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栎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
李嵩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镇定。谢渊看着他,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沉重的释然。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旧党的残余势力仍在,新的腐败可能随时滋生,但他至少守住了此刻的清明,至少给了那些真正的功臣一个交代。
片尾
朝会结束时,夕阳透过太和殿的窗户,照在谢渊身上。他走出殿门,晚风拂过官袍,带来一丝凉意。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庄严的大殿,想起弹劾疏上那些朱批,想起李默密信里的愤懑,想起萧栎最终的决断,心中一片澄澈。
他知道,前路依旧漫长,朝堂之上的博弈不会停止,腐败与清明的较量也不会终结。但他不会退缩 —— 只要他还穿着这身官袍,还掌着监察之权,就会像德胜门的城墙一样,坚守着纲纪,守护着大吴的朝堂清明,哪怕孤身一人,也要站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卷尾语
谢渊朝会劾奸一案,无朋党之援,无僚属之助,纯然是孤臣直道的孤军奋战。他以御史大夫之职,凭一己之力撕开 “官官相护” 的黑幕,将吏部滥报功次的舞弊之举公之于众,不仅彰显了监察体系的刚性,更诠释了 “直臣” 二字的重量 —— 非为邀功,非为夺权,只为守住 “功赏分明” 的纲纪,对得起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的初心。
从心理轨迹观之,谢渊的行动始终在 “审慎” 与 “决绝” 间平衡:入朝会前核查证据的缜密,是为 “审慎”;朝堂之上独犯众议的果敢,是为 “决绝”;面对李嵩 “事后核查” 提议的驳斥,是对 “姑息养奸” 的警惕;请求搜查徐靖府邸的坚持,是对 “斩草除根” 的清醒。这种心理张力,让人物脱离了 “完美直臣” 的扁平,尽显封建官僚在权斗漩涡中的真实挣扎与坚守。
《大吴名臣传》载:“渊在朝,以孤直闻,论功一案,独战群僚,终清吏治之弊,时人谓之‘谢铁面’。” 此案虽未彻底根除朝堂腐败,却为成武朝的吏治清明奠定了基石,更留下了 “直臣虽孤,其道不孤” 的精神坐标。后世读史者当悟:朝堂的清明,从来不是帝王的独断,也不是朋党的博弈,而是需要谢渊这样 “宁折不弯” 的直臣,以一身风骨,撑起纲纪的脊梁。
太和殿的烛火终会熄灭,但谢渊在丹陛之下举起弹劾疏的身影,终将镌刻在大吴的史册里,成为后世为官者的镜鉴 —— 无论身处何种浊流,守住初心,便守住了为官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