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镇樱桃饮都没喝上一口的常俏立马起身,“娘娘,嫔妾才想起来宫里还有事未做,先告行告退。”
说罢,活似身后有人赶一般飞也似的走了。
杨佩宁并未开口阻拦。
齐覃见了都一愣一愣的,“这常美人,腿脚真利索哈。”
杨佩宁朝槐序招了招手,“多谢中监前来告知,这会子外头天热,请中监吃一盏凉茶。”
齐覃受宠若惊,“奴才卑微,如何敢受娘娘的茶。”
杨佩宁笑靥如花,“齐中监是御前的红人,怎么会卑微呢?”
说话间,槐序已经将凉茶端了上来,“一路传话辛苦,齐中监,请喝茶。”
齐覃连忙抱着拂尘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这才端了茶来,一饮而尽,顿觉凉爽无比。
槐序伶俐,见他喝完双手去接茶盏。
倒把齐覃给弄得十分惊讶不好意思,一脸的憨态,“有劳姑娘。”
槐序明媚一笑,“举手之劳,中监大人不必计较。”
杨佩宁见状,妍丽精致脸庞上晕开丝丝缕缕笑意来,“说起来从前未曾碰见过齐中监,不知中监之前在御前做何差事?”
“回娘娘的话,奴才原是内府局的,后来调到御前掌管摆放器物诸事,甚少在人前活动,难怪娘娘不识了。因平日里手脚还算勤快,陛下这才提拔了奴才为中监。”
闻言,杨佩宁恍然大悟,“中监本是能人,如今可算是明珠洗尘了。”
齐覃躬着的腰更弯了些,“娘娘抬举,奴才只是尽自己心力,效忠主上罢了。”
“宫中人不少,但能做到效忠的人却不多,”杨佩宁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欣赏,“中监日后得闲,不妨多来倚华宫坐坐。”
齐覃眸光里闪过一道精光,“娘娘厚爱,不敢不从,只是御前还有许多差事要办,不敢多留了。”
杨佩宁颔首,“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多留了。明仲,你亲自送齐中监出去。”
“是。”
“娘娘,陛下古怪,今日是新人可以开始侍寝的日子,他怎么倒来了倚华宫?”槐序见没了外人,忍不住开口,“即便是为了尊重资历深厚的嫔妃们,按照位份,从皇后宫里出来不该先去关雎宫吗?”
杨佩宁见怪不怪,“新欢旧爱,左右逢源,陛下这些招数百用不厌。”
崇庆帝还未开始展示他的“博爱”,杨佩宁已经知晓他要做什么了。
“那还是吩咐小厨房制膳吗?”槐序面露难色,颇有些棘手道:“陛下来得突兀,一个时辰怕是做不出什么好菜来。”
杨佩宁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随便做几道就是,加上之前让做的那些点心饮子的,尽都端上来,摆盘精致些,一会儿就说是本宫亲自挑选的。”
槐序跟着杨佩宁的日子久了,也不觉得这样大不敬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反正这样的话,娘娘也只同她和扶桑明仲说罢了。
“对了,那盏冰镇樱桃饮子,给常美人送去。”
那丫头还没吃上一口呢。
槐序闻言笑着点头,立即下去交办小厨房,自己用放了冰的盒子装了樱桃饮朝挽月宫去。
扶桑则将崇庆帝赏赐的衣裳取来,伺候杨佩宁更衣。
“娘娘之前说要培养几个得力的人,眼下常美人瞧着是个懂事的,又与娘娘有亲,不如……”
杨佩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侧身再看,不得不说,崇庆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些衣裳论剪裁和绣工,都叫她十分满意。
“本宫若要推人,就得是宠妃才好。常美人的确不错,此时却不是良机。”
瞧她一听皇帝来,半点儿没有惊喜只想逃的模样,这便注定了,此时的常俏不是她想要的那类人。
扶桑给她理了理袖摆,看向铜镜里华服美艳,眉宇间透露着风情万种的美人,忽而露出一笑。
“其实娘娘是舍不得吧?这才两日,就偏心了。”
一开始与永阳伯府来往,是为了设计杨婉因,也是为了这位常美人和常家的权势。
如今人都成为后妃了,却说时机不对不去利用,可不是偏心嘛。
杨佩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舍不得什么?她年岁尚小,不能成事,养大些了再说。”
扶桑最懂她的心思,闻言惊喜道:“娘娘是已经有可用之人了?”
她并未答这一句,而是问她:“青阳宫那边三位小主子,相处可还融洽?”
扶桑早被吩咐要盯着,眼下想也不想地就回话。
“实在称不上融洽。那位何美人仗着父亲官位不低,甚是倨傲骄纵,昨儿才入住就去吵了萧美人一回,今日一早去椒房宫路上偶遇咱们宫里的温美人,言语间甚是刻薄,温美人倒也没有很客气,不过却足以瞧出这位美人何氏将门之风,实在厉害。”
“反倒是那位萧美人,出身士族兰陵萧氏,也传承了士族的清冷孤傲,何美人那样跋扈的都没从她嘴下讨得好。”
说到此处,扶桑忽然福至心灵,“娘娘是看上了哪一位美人?”
杨佩宁笑着看了下自己完美的妆容,朱唇轻启,“青阳宫,不是还有一位小主子吗?”
还有一位?
扶桑懵了一瞬。
“娘娘是说,那位柳宝林?”
恕她眼拙,实在没瞧出柳氏有哪里特殊来。
出身京外一个八品小官之家,举止倒是端庄,模样也算出挑,可这放在宫里头,一棒子下去都能挑出两三个比她还好的嫔妃来。
正要细问,杨佩宁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明仲此刻已经回到殿中。
“娘娘,赏赐已经给了,齐覃走时将这张字条递到了奴才手中。”
杨佩宁接过来,展开。
【瑶光宫杨婕妤,欲以胎嫁祸娘娘。】
“娘娘,齐覃的话,可信吗?”
杨佩宁照旧亲自少了那纸条,亲眼看着纸条化为灰烬。
“此时可信。”
闻言,明仲狐疑为何是“此时”?不过凭二姑娘的性子,要对娘娘下手,一点儿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叫你底下那几个小子仔细盯着,看看这几日谁与杨婉因在私下接触。”
明仲躬身,“是。”
午后,御驾到倚华宫。
崇庆帝下了撵轿,远远地便看见淑妃等在门口,那一水儿清丽婉约又不失风情的装束,随便往那儿一站,也叫人想不注视都难。
纵然是为了制衡后宫才来的,崇庆帝每每来见淑妃,也总是满怀期待,偏偏又次次都能得惊喜的。
“这身衣裳,的确衬你。”
他近前,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
杨佩宁展颜一笑,比那春日里盛放的群花还美上三分,“陛下眼光极好,这匹蜀锦缎子臣妾爱不释手,特意穿了来迎陛下。”
没有人不喜恭维的,崇庆帝被哄得爽朗一笑,也没想起这是之前让程让去挑的,只觉得自己果然眼光独到,于是边往里走,边就吩咐了,“前几日润州新上贡了四匹云锦,朕都赏你。”
得了好东西,杨佩宁笑得更甜了,“多谢陛下。臣妾特意叫小厨房备好了一些小菜点心,陛下瞧瞧喜不喜欢。”
谈笑间,人已经坐在了西次间花梨木八仙桌前。
望着琳琅满目光是瞧着就十分可口的吃食,崇庆帝赞道:“你这小厨房倒是勤勉,这么快做出这些佳肴来。”
他是一个时辰前才叫通知倚华宫的。
一旁的槐序就开口了,“回陛下的话,咱们娘娘日日都盯着小厨房做了吃食,就盼着陛下来呢。这些都是娘娘亲自挑选出来的。”
这话落在崇庆帝耳朵里,别提多舒心了,说起话来更是柔软体贴。
“你还要照管两个孩子,身上又担着尚仪局的宫务,还要给朕盯着这些,别太累着了。”
杨佩宁亲自给他布了菜,“陛下是臣妾的君上,更是臣妾的夫君,能亲手为陛下做这些,臣妾心中欢喜。”
崇庆帝这回是发自内心的感慨,“满宫嫔妃,唯有你,最叫朕舒心愉悦。”
杨佩宁抬眼,目光中尽是爱意浮动,“陛下待臣妾那样好,臣妾所做不过报答万一。”
闻言,他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你格外懂事,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人就不如你了。”
杨佩宁坐下来,狐疑不已,“陛下这是怎么了,忽而发出这样的感慨?”
崇庆帝才发觉自己多言了,看淑妃一脸的担心忧虑,又想起淑妃最是温柔端庄,嘴巴又严,于是并未掩饰道:
“朕刚刚去了皇后那里,说起鄂州水患需要开仓赈灾的事情来,皇后力荐潭州刺史押运粮草赈灾。”
“潭州刺史?”杨佩宁知道此人是王太傅的得意门生,面上,她只装作不知。
见淑妃对政事半点不了解,皇后却与他侃侃而谈甚至要举荐人的场景,崇庆帝便十分恼怒。
“此人与王家来往十分密切,却并非援助鄂州最好人选。自朕登基,从未亏待王氏和皇后,偏偏他们还不满足,连黎民百姓的安危也不放在眼中!这叫朕如何能不寒心!”
听到未曾亏待这样的字眼,杨佩宁心中冷嗤帝王自欺欺人,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她从崇庆帝不自在的神色中察觉到这是个天大的契机。
她的大脑在飞速思索。
这是崇庆帝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起朝政和王氏相关的事情,或许能够决定她日后与崇庆帝的谈话,可以深入到何等程度。
杨佩宁立刻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