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汨罗谷的地形十分特别,天山山脉在此形成一个夹角,谷口有高耸入云的两尊石山,其后由宽入窄,在最窄处形成天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正是这样的地势,才将达旦的精兵猛将挡在山谷之外,保得盘於数百年来的安宁。

否则,以达旦的兵强马壮,早已攻克盘於,挥军南下。

赵家在时,感念这个山谷是神对盘於的庇佑,故而赵家军便将谷口两座石山雕成了盘於所信仰的岐天大神,一左一右通天接地,守护着盘於的命运关口。

对于盘於人而言,看到岐天大神,便是山河稳固,家国安宁的安心。

但今非昔比了。

如今,宇文夀领着疲惫不堪的盘於残军,困守在山谷口,视线穿过两尊岐天大神之间,看到远处腾起巨大的烟尘,山崩地裂,他们的心也随之崩坏。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

“若是赵家军在就好了。”

此言一出,宇文夀的副将大为惊骇,立刻转头骂道:

“是谁!找死吗!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一只衣衫破烂,伤口的鲜血混着灰尘的手,却抬起来,阻止了他。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只手的皮肤已呈褐色,不再是年轻力壮该有的模样。

副将看着,莫名一阵恍惚。

原来,大将军已经这么老了吗?

“无需在意。”宇文夀简短地吩咐,然后垂下头来。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达旦大军马上要攻过来了,他们都得死,何必要在死之前,又逞一把雄风?

况且,那人说的也没错。

宇文夀今年六十有三了,四十年前,他二十三岁。在平遥关之战前的二十三年人生里,他都是在赵家军的光环下度过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有赵家军在,是怎样的安心?

他甚至曾经和赵老将军交过手。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家里日子过得苦,他瘦骨伶仃,寒风凛冽的冬日,在富户的墙根后头跟老鼠抢食,却被主人家喊了狗来咬。

十三岁的他,甚至还没有一头猎犬高,那狗一口将他的胳膊咬住。

可他没有服输,硬是用另一只手拧住狗的颈子皮,咬住了那畜生的喉咙,任凭那畜生拼命挣扎,咬穿他的肩膀,爪子划烂他的胸膛……他也没有松口。

但富户的家仆却持着刀棒出来,口口声声说他害了自家的狗,要他偿命。

这时候,高头大马疾驰掠过街道,在他眼前停了下来。

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背着日光,从马上垂头看他:

“好小子,这股狠劲儿,是个好苗子。”

然后,他轻松撂倒几名家仆,然后俯下身去。

一只布满茧子,却苍劲有力的手,出现在少年宇文夀面前:

“上来!”

桀骜不羁的声音,闯入宇文夀的耳中。

命运便是在这一刻,对盘於第一大将,伸出了手。

宇文夀被带回军营里,虽然一开始只是做杂活。但他凭借那股狠劲,迅速往上爬,从一个营养不良的杂兵,变成士兵,又变成小旗,又变成了……

日光下那个高大而恣意飞扬的身影,始终是他仰望的高山。

他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要与那人肩并肩。

只不过,虽然他拼命追赶,但,他们差距越来越大。不羁的青年屡战屡胜,成了将军,又成了大将军,最后封无可封……

宇文夀只能仰望他,看他越来越遥不可及。

直到他二十三岁那年。

彼时,那人三十三岁,已经成为了赵家军的首领。

宇文夀万万没想到,距离墙根底下的救赎,过了十年后,他与那人的第二次对话,竟然是在鬼门关外。

他艰难地执起刀,直至对方:

“赵逐川,盘於不再是大魏的狗了,若你肯投降……”

迎接他的,是冰冷而肃杀的长枪。

那人骑在马上,虽然前有达旦精兵,后有盘於叛军,他的盔甲上满是鲜血,面上亦沾满尘土。

但即便如此,他仍挺立脊背,垂眸傲视眼前望不到尽头的敌军。

“投降?”他冷笑了一声。

而后扯紧缰绳,反手将长枪在日光下画出银光:

“我们赵家世代忠臣,从来不知投降为何物!”

之后的事,便是大家都知道的,赵家军覆没在平遥,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凭着这一仗的军功,宇文夀一跃成为将军,而后又成了大将军。

他终于站到那个高度。

但欲与之比肩的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在今日这面临灭国的时刻,他又突然想起了对方。

如果对方还在的话,盘於人是不是,仍能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呢?

过去的一幕幕闪过他的眼前,在他自己未察觉时,双目已经盈满泪水。

副将有些不知所措:

“大将军……”

“逃。”宇文夀低沉道。

副将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因为他已经做好了与达旦最后一搏的准备,便是死,也要守护盘於到最后一刻。

这是身为大将军带出来的兵,该有的觉悟。

可是,大将军自己,竟然说出了……逃?

可宇文夀的语速突然变得很快:

“这山谷经过常年挖掘,有不少洞窟石道,只是弯弯绕绕容易迷失,你们须得跟着识路之人走方可。”

“但是无妨,你们且去,已经有人在等你们……”

西烈侯站的地方高,炸山飞石那一阵慌乱之后,他极目远眺,已经能看到地平线上出现黑压压的一片。

“大部队来了!”他耐不住脸上的喜悦:“可算是打开了通道,咱们可以挥军南下了!”

“宇文夀那个老顽固,给他机会他还不知道头像,这回便让他死个痛快……哎?”

西烈侯望着脚下,有些惊讶:

“盘於军在做什么?为何向着两旁撤去?”

但他很快又自己想通了,嘲笑起来:

“他们该不是听到达旦铁蹄的响动,后悔不迭,要在两旁夹道欢迎吧?只可惜,晚了。”

“还是殿下知趣,直接率喀什军归顺达旦,省得折腾一通,贻笑大方……你去哪儿?”

面对干脆利落转身而去的大王子,西烈侯有些恼怒。

但对方只抛下两个字:

“拉屎!”

西烈侯:……

呸!

野种就是没教养,粗俗!

他被恶心得倒胃口,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脑子有毛病的人了,专注去迎接达旦大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