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衍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恩仪,我没事,我还要赶回医院。你……还是快去跟执聿哥解释一下吧,免得他误会得更深。”
“不用管他。”陆恩仪淡淡地说,“我扶你回大厅。”
另一边,商执聿并没有走远。
他停在酒店外的暗影里,黑眸死死地盯着酒店门口。
怒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后,失落与不安开始一点点啃噬他的心脏。
他等了很久,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没有追上来。
她宁愿陪着商衍,也不愿意来跟自己解释一句。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商衍在她心里,比自己这个丈夫还要重要。
不服气,嫉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混杂在一起,让他再也无法冷静地坐下去。
他忍不了,准备回去找陆恩仪问个清楚。
谁知,他刚走到酒店门口,就碰上了正独自从里面出来的陆恩仪。
四目相对,商执聿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用尽全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冷漠,声音冷得掉渣:“怎么,现在知道来找我解释了?”
陆恩仪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你想多了,我只是回酒店休息。”
回酒店休息……
电光石火间,商执聿猛然抓住了这句话里的关键信息。
他们此刻就站在酒店门口,她若住在这里,只会说“上楼休息”。
“你不住这家酒店?”
“发生了点事,换了。”陆恩仪的回答言简意赅。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恰好在她面前停下。
她拉开车门,没有丝毫犹豫地坐了进去。
眼看车门就要关上,商执聿跟着坐进了后座。
“你下去。”陆恩仪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商执聿却像是没听见,径自关上了车门。
他靠在椅背上,摆出了无赖的姿态,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大老远飞过来找你,现在你让我去哪儿?”
陆恩仪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冷眼看着他英俊却带着伤的侧脸:“刚刚吃醋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现在会没地方去?”
商执聿的肩膀僵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干脆扭过头,一言不发。
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红色的钞票,塞给前排的司机:“开车。”
司机没敢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一路无话。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家更为低调雅致的酒店门口。
到酒店房间的路上,商执聿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跟在陆恩仪身后,看着她刷卡开门,在进门后,沉声问道:“商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什么突然换酒店?”
陆恩仪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外的走廊,确认四下无人。
关上房门,她才缓缓开口:“商衍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但那个人为了救他,被失控的车撞了,现在还在医院的IcU,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商衍情绪很差,我安慰他的时候,就被你看到了。”
商执聿的眉头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的亲生父亲?”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古怪的怀疑,“居然还会救他?”
陆恩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她惊讶地抬眼看向他:“你知道些什么?”
“呵。”商执聿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那个叫顾秦的,不是早就找上大伯父,前前后后问他要了好几笔钱了吗?”
“后来大伯父怕他贪得无厌会影响到商衍,就找我拿主意。我就随便找了几个人,把吓唬了他一顿,让他以后别再出现。”
陆恩仪彻底愣住了。
商执聿口中那个贪婪无度、敲诈勒索的无赖顾秦,和商衍面前那个用生命保护儿子的父亲……
完全不一样。
商执聿见她一脸怔忪,不耐烦地做了个总结:“反正那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商衍最好别眼瞎犯蠢,被个人渣骗得团团转。”
他这副高高在上、随意评判他人的姿态,让陆恩仪心生不快。
她蹙起眉,冷声道:“他怎么也是你哥,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好听点?”商执聿扯动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看来,跟自己老婆纠缠不清的男人,就算是亲兄弟那也是敌人,能有什么好话?
没再打他一顿,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了。
他懒得再在这个话题上与她争辩,话锋一转:“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换酒店?”
“之前那家住着不喜欢,”陆恩仪避开他的视线,随口找了个理由,“就换了个风景好的。”
这个借口敷衍得毫无诚意,商执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脸上还挂着彩,嘴角和脸颊都有些青肿,也懒得下楼,直接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送些跌打损伤的药和棉签上来。
东西很快送到。
商执聿拿着药水,对着穿衣镜,用棉签往脸上涂抹,力道没个轻重,一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英俊的眉眼瞬间拧成一团,耐心告罄。
陆恩仪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棉签和药水,没好气地说:“坐下,脸转过来。”
商执聿难得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
陆恩仪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指尖捏着沾了药水的棉签。
不过,她也存了几分报复的私心。
棉签看似轻柔地落下,按在他嘴角伤口上的力道却一点不轻。
“嘶。”
商执聿疼得猛地一缩,咬牙切齿地问:“陆恩仪,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陆恩仪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又加重。
商执聿的俊脸瞬间痛得皱成一团,肌肉紧绷,却硬是没再躲。
陆恩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满是讥诮:“商总,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疼?忍着点。”
商执聿当然知道,她这是在公报私仇,报复他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报复他那些伤人的质问。
若是换做以前,他早就发作了。
可现在,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道心底却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怒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灯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为她细密的睫毛镀上了柔和的金边。
商执聿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陆恩仪。”他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嗯?”她没抬头,应了一声。
“你……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