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座金光闪闪的小山,就这么突兀地堆在萧何与陈默的面前。
黄金独有的、带着一丝冰凉的金属气息,混杂着尘土的味道,粗暴地钻进两人的鼻孔。
那刺眼的光芒,那沉甸甸的视觉冲击,仿佛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萧何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那引以为傲,能瞬间算出万千账目、洞悉民政利弊的脑子,在这一刻,彻底死机了!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只有金子。
除了金子,还是金子!
而一旁的陈默,那双枯槁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早已磨穿了底,露出灰黑脚趾的破草鞋。
再抬起头,看看眼前那几乎能晃瞎人眼的黄金山。
一种荒诞到极致,虚幻到极点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几十年来用落魄与苦难筑起的心防!
疯了……
这世道疯了!
这韩爷,也疯了!
而始作俑者韩云,却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德性。
他甚至都没多看那两堆黄金一眼,仿佛那不是能让天下人疯狂的财富,而是两堆碍事的石头。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又对着门外懒洋洋地喊了一嗓子。
“人呢?都死绝了?”
“还有事儿没办完呢!磨磨蹭蹭的!”
话音刚落,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比刚才那个账房先生跑得还快,生怕慢了一步,自己的差事就没了。
“主公!主公您吩咐!”
韩云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对着那管家,用一种吩咐下人去后院劈柴的口气,随口说道。
“去,把城里那两座空着的,最好的宅子,房契地契什么的,都拿过来。”
“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再去府里,挑几个……嗯,长得水灵点,手脚麻利,会伺候人的丫鬟,一人配八个,一并带过来。”
“噗通!”
那管家刚刚才站稳,听到这话,脚下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什么玩意儿?
最好的宅子?
还要……还要配丫鬟?
一人八个?
这他娘的是招贤,还是选驸马啊!
管家脸都吓白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主公!小……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那背影,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会客厅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那两座金山,是两柄重锤,砸得萧何和陈默头晕眼花。
那么韩云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是两道天雷,直接把他们的天灵盖都给掀飞了!
萧何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安家费?
送豪宅?
还配丫鬟?
这……这已经不是在收买人心了!
这他妈的是在用钱,用房子,用女人,活生生地把人的心给砌进他的城墙里啊!
太粗暴了!
太直接了!
太……他妈的让人无法拒绝了!
而陈默,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水光。
他这一辈子,听过最多的,是“滚”字。
感受到最多的,是鄙夷的目光。
被人当成疯子,当成乞丐,当成路边的野狗……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用如此……如此厚重的方式,来对待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子。
一旁的吴用,看着两人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早已是狂喜不已!
高!
主公实在是太高了!
寻常君主,千金买马骨,已是天下美谈!
而主公此举,何止是万金买马骨?
这分明是直接把一座金山砸过去,告诉那“马骨”,以后你吃的是龙肝凤髓,住的是琼楼玉宇,睡的是象牙宝床!
如此一来,天下英雄豪杰,岂有不望风来投之理?
这等手笔,这等气魄,别说见了,他吴用连想都不敢想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只见那去而复返的管家,正领着两列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专门管理府邸产业的执事,手里各自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
而在他们身后,则跟着整整十六名年轻貌美的侍女!
这些侍女,约莫都在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个身姿窈窕,眉目如画,穿着统一的粉色罗裙,低着头,脸上带着几分羞怯,几分紧张,还有几分对未来的茫然。
她们站成两排,就像是十六朵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瞬间让这充满了金钱味的会客厅,多了一抹动人的春色。
“主公!”
管家和执事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两份制作精良的房契和地契。
“城东‘听雨轩’,城西‘揽月阁’,皆是前朝的别苑,是本郡较好的两处宅邸,房契地契在此!”
管家又指了指那十六名侍女。
“这……这十六位,都是从府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身家清白,手脚勤快,还……还都识几个字……”
韩云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然后,他才缓缓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踱步走到萧何与陈默的面前。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金山,又指了指桌上的房契,最后,指了指那些娇俏的侍女。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金子,是给你们的安家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宅子,是给你们住的,一人一座,喜欢哪个自己挑。”
“至于她们……”
韩云的目光扫过那十六名侍女,淡淡地说道。
“是伺候你们起居的,以后,就是你们的人了。”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逝。
萧何和陈默,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看着眼前的韩云,看着地上的金山,看着桌上的房契,看着不远处的侍女。
大脑已经无法思考。
冲击,一波接着一波,早已将他们的理智冲刷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在这片极致的空白与混乱之中,一丝清明,却顽强地从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