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您想过没有?为何他要把所有的税赋,都改成用钱来交?为何他要搞那个什么‘韩氏钱庄’,逼着所有人把田产地契都换成银票?”
“因为在他眼里,土地、矿山、盐井……这些我们世家赖以生存,传承百年的根基,根本就不是什么田地和山头!”
王谋士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比划了一个铜钱的形状,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全都是一串串可以计算的……钱!”
“他用‘韩氏钱庄’这个巨大的怪物,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将三州之地所有的财富,无论是看得见的金银,还是看不见的土地价值,全都源源不断地抽走,汇入他自己的‘国库’!”
“这比直接抢劫,还要狠毒百倍!千倍!”
“我们失去了土地,就失去了依附于我们的佃户!失去了人口!我们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我们失去了对矿产和盐井的掌控,就等于被斩断了手脚!只能任由他拿捏!”
“他这是……这是要用‘钱’这把看不见的刀,把我们这些世家豪强,从这片土地上,连根拔起!把我们的血肉骨髓,全都榨干,变成他争霸天下的资本啊!”
王谋士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竟带上了一丝颤音。
他指着窗外,那片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土地,悲声道:“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恐怕我们邓家,乃至整个冀、青、兖三州的世家,都将变成一群抱着几箱子无用的金银,却再也买不回一寸土地,找不到一个佃户的丧家之犬!”
“家主!这‘金钱化改造’,就是悬在我们所有世家头顶的铡刀!它威胁的,不仅仅是我们的财富,更是我们对土地、对矿产、对一切资源的掌控权!”
王谋士那番话,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将那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剖开,摆在了邓家家主的面前!
密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邓家家主那张铁青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扭曲得不成样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的恨意与彻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凝成实质!
“砰!”
他猛地一巴掌,狠狠地拍在紫檀木桌案上,那坚硬的木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
“绝不能让他得逞!”
邓家家主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鱼死网破的凶狠!
“韩云这小子,如此狠辣!他这不是在改造,他这是在刨我们所有世家的祖坟!是在断我们的根啊!”
“我与他,势不两立!”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在小小的密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
王谋士和另外两位谋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主在那发泄着滔天的怒火。
走了十几圈后,邓家家主猛地停下脚步,那双凶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谋士,眼神中除了疯狂,更多了一丝冷静下来的决绝。
“王先生,你说的对,我们都小看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暴戾。
“现在看来,单凭我们邓家一家之力,根本就不是那小子的对手!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啊!”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谋士脸色更是煞白。
连家主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邓家家主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凑到王谋士身边,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阴冷至极的声音说道。
“我们必须联合其他人!”
“冀州刘家!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被那姓韩的赶出来的丧家之犬!这份血海深仇,他们忘不了!”
“还有……云州袁肃!”
提到“袁肃”这个名字时,邓家家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袁肃此人,雄踞云州,兵强马壮,早就对冀州这块肥肉垂涎三尺!如今韩云势大,已成他心腹大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死死抓住王谋士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强调道:
“王先生!此事,必须由你亲自去办!”
“你马上动身,秘密联络云州!记住,一定要快!而且要绝对的隐秘!”
“韩云那狗贼如今在三州之地,耳目众多,一旦被他察觉到半点风声,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谋士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和家主话语中的那股决绝,他那张枯瘦的脸上,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什么计谋了。
这是在赌命!
赌上整个邓家,乃至冀州所有世家最后的命运!
王谋士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邓家家主,郑重地拱手一揖。
“家主放心。”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老夫,定当竭尽全力!此事关乎我邓家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小心翼翼地拉开密室的石门,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谋士领命而去。
邓家家主缓缓站直了身体,站在密室的正中央。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墙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冀州地图上。
那上面,每一座城池,每一条河流,都曾是他邓家可以呼风唤雨的地方。
而现在,这一切,都属于那个叫“韩云”的男人了。
一股巨大的不甘与怨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的眼神,在烛火下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疯狂与决绝。
一场针对韩云,一场由旧日支配者们发起的,妄图颠覆新秩序的巨大密谋,就此悄然拉开了帷幕。
密室,烛火摇曳,将邓家家主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一个挣扎的鬼魅。
他缓缓地坐回了主位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副巨大的冀州地图,仿佛要将那图上的山川河流,用目光生生剜下来!
云州袁肃……
王谋士此去,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就算一切顺利,袁肃那老狐狸也未必会立刻出兵,他定然要观望,要权衡,要等到最好的时机!
等?
邓家家主的心中,猛地窜起一股无法遏制的焦躁!
他娘的,还等?
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韩云那小杂种,如今在三州之地的声望,一日千里!
今天他是“韩圣主定世侯”,明天呢?
他是不是就要直接坐上那张龙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