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禁术反噬
聚灵树的叶片在罡风中簌簌作响,每一片脉络里都流淌着幽蓝微光。洛尘望着那道在血色雾气中扭曲的身影,指尖凝结的玄冰符篆正随着灵力波动微微震颤。他身后的青石地面上,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还在渗着黑血,那是半个时辰前被这魔族余孽突袭时留下的印记。
“洛尘!你以为凭这破树就能困住我?”沙哑的声音从血雾中炸开,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黑雾里伸出数道暗紫色触须,像毒蛇般缠向聚灵树的主干,触须过处,翠绿的树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洛尘眉头微蹙,左手捏了个诀。聚灵树顶端的灵泉突然喷薄出丈高的水柱,万千水珠在空中凝结成网,将那些触须牢牢锁在其中。他认得这魔族的术法——蚀骨幽藤,当年在北境战场,曾有整支玄甲军被这种邪术化作脓水。
血雾中传来一声闷笑,那道身影缓缓显形。他穿着破烂的玄色长袍,裸露的手臂上布满暗红色符咒,左眼已经变成了空洞的血窟窿,仅剩的右眼里翻涌着疯狂的红芒。“还记得我吗?洛将军。”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一团跳动的黑火,“三年前断魂崖,你斩了我兄长的头颅,今日我便用这‘幽冥自爆’,让你和这破树同归于尽!”
洛尘瞳孔微缩。幽冥自爆是魔族禁术,需以全身精血为引,将魔气压缩成一点后引爆,威力足以撕裂百里结界。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目光扫过不远处蜷缩在巨石后的三个孩童——那是今早从魔族巢穴里救下的凡人幼童,此刻正吓得瑟瑟发抖。
“疯子。”洛尘低声骂了句,右手猛地拍向地面。青石板缝隙里瞬间钻出无数藤蔓,在孩童身前织成密不透风的绿墙。与此同时,聚灵树突然发出嗡鸣,庞大的树冠如伞盖般张开,叶片上的蓝光汇成河流,顺着枝干注入地下。
“晚了!”魔族余孽狂笑着将掌心黑火按向自己胸口。他身上的符咒突然亮起,皮肤像烧红的烙铁般泛起血色,周身的空气开始剧烈扭曲,连光线都被这股恐怖的能量吸成了螺旋状。
洛尘感到胸口一阵窒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能量正在突破临界点。聚灵树的灵气已经攀升到极致,地面上浮现出巨大的金色阵纹,无数古老的符文在光纹中流转,这是守护聚灵树的上古结界,也是此刻唯一的屏障。
“轰隆——”
黑色的冲击波在刹那间膨胀成球体,所过之处,碎石与断木都被碾成齑粉。洛尘被气浪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喉头涌上腥甜。他挣扎着抬头,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那黑色球体在触及金色阵纹的瞬间,竟像撞上了镜面的水滴般急速回缩。
聚灵树的灵气形成了完美的闭环。那些被禁术吞噬的光元素,此刻正裹挟着黑色能量反向冲击。魔族余孽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那些被压缩的魔气正顺着血管倒流,在皮肤表面鼓起一个个蠕动的黑泡。
“不……不可能……”他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抠进泥土。那些被光罩反弹回来的能量,此刻正演化成无数扭曲的人脸。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的妇人,还有穿着玄甲的士兵——他们的五官都在融化,化作血泪顺着光壁缓缓流淌。
洛尘扶着树干站起身,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认出那些幻象——三年前断魂崖战役,被屠村的青石镇村民;上个月在迷雾森林被灭口的商队;还有三天前,在山脚下被这魔头虐杀的巡逻兵……每一张脸都带着临死前的惊恐,眼睛死死盯着光罩中央的魔族。
“是你……”光罩里突然响起孩童的啜泣。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女孩从幻象中走出,她的半边身子已经化作焦黑,正是今早救下的孩童中最小的那个。三天前,她亲眼看着父母被这魔头用蚀骨幽藤绞成碎块。
魔族余孽猛地捂住耳朵,身体剧烈颤抖。他想施法驱散幻象,却发现体内的魔气已经完全失控。那些被他杀害的亡魂,此刻正顺着倒流的能量钻进他的七窍,在他脑海里炸开无数濒死的哀嚎。
“别叫了!都给我闭嘴!”他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右眼里的红芒渐渐黯淡。更多的幻象围拢过来,他们的身体开始重叠、融合,最终化作一个身披玄甲的将军——那是他的兄长,三年前被洛尘斩于断魂崖。
“阿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玄甲将军的声音带着叹息,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整齐的切口,正不断涌出黑血,“为了复仇,你屠了多少无辜?”
魔族余孽——阿夜,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抱着头在地上翻滚,那些倒流的魔气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经脉,皮肤表面裂开无数血口,黑色的血液混着碎肉渗出来,在地面上积成一滩腥臭的泥潭。
“我没错!是他们先挡我的路!”阿夜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是洛尘!是他杀了你!我要报仇!我必须报仇!”
“报仇?”玄甲将军的幻象缓缓摇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和你我无冤无仇,你却把他们的魂魄炼进禁术,这和当年屠戮我魔族全族的叛徒有何区别?”
阿夜猛地僵住。他想起十年前那场内乱,叛徒勾结人族修士,将刚出生的魔族婴儿扔进火海。那时他躲在尸堆里,看着兄长抱着燃烧的幼童嘶吼。从那天起,复仇的种子就在他心里生了根。可现在,那些被他杀害的无辜者,脸上的绝望竟和当年的幼童一模一样。
“呕——”阿夜突然剧烈呕吐起来,黑色的胆汁混着破碎的内脏喷涌而出。倒流的魔气已经冲进他的丹田,那里曾是他修炼百年的魔核所在,此刻正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
光罩外的洛尘静静看着这一切。聚灵树的灵气还在不断注入结界,将禁术的反噬牢牢锁在其中。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当魔气彻底吞噬阿夜的肉身,这些被禁锢的亡魂也会随之消散,可这魔头的罪孽,不该如此轻易了结。
“啊——!”阿夜发出最后一声惨叫,魔核碎裂的瞬间,他的身体开始化作黑色的光点。那些幻象在此时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的脸上不再有痛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等待一个答案。
阿夜的意识在消散前突然清明。他看着那些无辜者的脸,又望向玄甲将军的幻象,终于明白兄长那句话的含义——以复仇为名的杀戮,从来都不是正义。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逐渐透明的幻象,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当最后一缕魔气消散,光罩里只剩下跪在地上的阿夜。他的头发全白了,皮肤皱得像老树皮,仅剩的右眼浑浊不堪,里面再没有丝毫疯狂,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悔恨。
洛尘挥手撤去结界,聚灵树的蓝光渐渐平息。他走到阿夜面前,看着这个曾经让北境闻风丧胆的魔头,此刻像个破败的木偶般瘫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杀了我……”阿夜的声音细若蚊蚋,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
洛尘没有拔刀。他蹲下身,指尖在阿夜眉心轻轻一点。一道淡金色的符文缓缓沉入,那些因禁术反噬而扭曲的经脉,此刻竟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洛尘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试炼塔第七层,有面‘同心镜’。”
阿夜的瞳孔微微颤动。他听说过那面镜子,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执念,唯有化解执念,才能在镜中种出同心花。可像他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又怎能种出那象征慈悲与和解的花?
“什么时候能在幻境里种下同心花,”洛尘站起身,转身走向那些蜷缩在藤蔓后的孩童,“什么时候,你再出来。”
聚灵树的叶片轻轻落下,盖在阿夜布满血污的手背上。他望着洛尘的背影,又看向那些渐渐消散的幻象残影,浑浊的眼眶里,终于滚下两行浑浊的泪。
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落在聚灵树的顶端。那些被禁术摧毁的枝干上,竟冒出点点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