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林小婉的信
暮春的风带着潮湿的暖意,卷着几片早落的梧桐叶掠过青石巷。苏徭正倚在窗边翻那本泛黄的《界域志》,指尖刚触到记载着灵植坊的书页,院外便传来青雀扑棱翅膀的轻响。
“有信。”洛尘推门进来时,袖间还沾着些晨露。他展开结界接住那只衔着竹管的青雀,取下管中叠得整齐的信笺,青雀便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腕,转而去啄食廊下竹篮里的灵米。
苏徭放下书卷起身,晨光正落在她素色的裙摆上,映出暗纹里流转的微光。“看这青雀的羽色,倒像是林小婉那边来的。”她接过洛尘递来的信笺,指尖刚碰到纸面,就觉出夹层里藏着的薄物。
信封是用灵植纤维特制的,浅绿底色上漫着细碎的银纹,拆开时飘出一缕清浅的草木香。信纸展开的瞬间,一片半透明的花瓣悄然落在桌上,边缘泛着淡淡的粉紫,细看时竟有流光在脉络间缓缓游走。
“同心花。”苏徭低低说了声,指尖轻轻拂过花瓣。这种只在魔域与灵境交界处长出的奇花,花瓣落地三日不枯,传说成对采摘的人能得天地庇佑。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林小婉初入魔域时,还曾在信里抱怨这花长得古怪,花瓣总也凑不成完整的一对。
信纸是林小婉惯常使用的云纹纸,字迹却比往日工整了许多,墨色里掺着些微金芒,想来是用了魔域特有的星辰墨。
“洛尘哥,苏徭姐,见字如面。”
开篇仍是熟悉的称呼,苏徭却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林小婉,是在界域通道的桥头,小姑娘背着半篓破妄草种子,发间还别着朵刚摘的小蓝花,挥着袖子说要去魔域“闯出一番天地”,那时谁也没想到,她真能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扎下根来。
“提笔时窗外的聚灵树又落了片叶子,墨渊说这是树在高兴,毕竟再过三月,它就要结出第一颗果子了。”
苏徭转头看向洛尘,两人眼底都浮起笑意。聚灵树是上古灵根,需得至纯灵气与魔域浊气交融方能存活,当年林小婉执意要在魔域栽种时,多少长老都说她异想天开。如今想来,那株被她从灵植坊移栽过去的小树苗,竟真的在魔域扎下了根。
“说起来这聚灵树也古怪,别家灵树结果都是一团光,它偏要等星辰最亮的夜晚。墨渊昨夜观星象,说结果那日会有颗果子裹着星光,就像……就像当年洛魇哥留在灵植坊的那盏星辰灯。”
“洛魇……”洛尘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那位总是沉默寡言的兄长,辞世前最后一件事,便是将珍藏多年的星辰灯送给了刚入灵植坊的林小婉,说这孩子眼里有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信上的字迹忽然有些潦草,像是写信人一时心绪难平。“墨渊说,这颗带星光的果子,是洛魇哥在给我们送贺礼呢。”
苏徭的指尖微微一颤,视线落在那句“我们要成亲了”上。信纸边缘洇着一小片水痕,想来是写下这句话时,写信人忍不住落了泪。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林小婉红着眼眶跑来找她,说墨渊为了护她,被魔域长老废了半条灵脉。那时的小姑娘还攥着把断了的灵锄,发间落满雪花,却梗着脖子说绝不离开魔域。如今再看这信里的字,笔锋间早已没了当年的倔强,只剩下藏不住的温柔。
“婚期定在聚灵树结果那日,墨渊说要让整株树的果子都当我们的喜果。他还笨手笨脚地学着扎灵灯,说要挂满整个灵植坊,就像洛尘哥当年为苏徭姐做的那样。”
洛尘轻笑出声,想起自己当年为苏徭准备婚事时,也是这般手忙脚乱。他转头看向窗外,晨光穿过云层落在廊下的青雀身上,那鸟儿正歪着头梳理羽毛,尾羽上的花纹竟与魔域的星辰墨有些相似。
“对了,去年种下的破妄草开花了。”信上忽然换了个话题,字迹也轻快起来,“还记得那个总来偷种子的魔族青年吗?他现在成了我的得力助手,前日还送来坛魔域特酿的果子酒,说要当贺礼。”
苏徭翻到《界域志》里印着灵植坊的那一页,插图上的林小婉正蹲在田埂上,手把手教个穿着魔族服饰的青年辨认草药。青年的耳尖微微发红,手里攥着的破妄草种子袋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蓝花——那是林小婉教他绣的。
她小心地将同心花花瓣夹进书页,花瓣落下的位置,正好在林小婉与魔族青年的画像中间。浅紫的花瓣与泛黄的书页相映,竟像是从画里长出来的一般。
“墨渊说,等成亲后就陪我回趟灵植坊。我想看看当年种的那片破妄草,还记不记得它们的小主人。”
信纸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缀着行小字:“盼你们来喝喜酒呀。”
洛尘伸手将苏徭揽入怀中,晨光漫过两人交握的手,落在信纸上那句“我们要成亲了”上。窗外的青雀忽然振翅飞起,衔着空竹管冲向天际,尾羽划过的轨迹,像极了当年洛魇哥留在星辰灯上的光痕。
苏徭低头看着书页里的花瓣,忽然想起林小婉曾说,同心花的花瓣若是成对,便能指引迷路的人找到归宿。她轻轻抚过纸面,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那株聚灵树下,两个相爱的人正仰头望着满树星光,等着属于他们的那颗带星光的果子。
风从窗外溜进来,卷起书页轻轻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应着那句“我们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