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房里东西实在不少,众人自然不会让青禾一个人忙活,人多手快,没多久就见了成效。
一个时辰后,几人总算看清了这屋子的原本模样,里头竟还有几张床榻。看来先前原是间客房,只是青禾一人住,便改作了粮房。
青禾取了新被褥给他们铺好床榻,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笑道:“忙了这许久,哥哥姐姐定是饿了,我这就去伙房弄些菜来。”
秦皖熙拿着蒲扇给她扇着风,道:“先歇会儿再去也不迟,我们不急。”
言毕,其余几人也跟着点头认同。
主要是这幻境里的饭菜都是味同嚼蜡,不吃也罢,饿着也算是辟谷了。
只不过这里的蔬菜瓜果都有气味,也不知做出来的饭菜是否也会有味道。
青禾倒是听话稍稍休息了一会,但最后还是兴致勃勃地往伙房去了。
秦湘兰见状叹了口气:“常年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活,这孩子应当是憋坏了,我瞧着她也不像是有坏心眼的。”
沈墨时看她一眼,哼道:“才几个时辰你就相信她了。”
秦湘兰闻言又叹了口气,没有理他,反而是顾城渊开口道:“不然咱们还是去伙房盯着点,万一给我们饭菜里面下毒怎么办?”
此话一出众人倒是觉得有道理,反正闲来无事,就起身朝着伙房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瞧着门口忽然出现的四个人,青禾愣怔一瞬,随后惊讶道:“你们难道也会烧菜做饭吗?”
……
说来惭愧,他们四个人里还真没一个人会做菜烧饭,面对青禾的话,众人只能敷衍地打了个哈哈,随后就帮她打打下手,顺便看着她,免得在饭菜里做什么手脚。
青禾不知他们的心思,还以为几个人是特地去陪她,烧菜都开心了许多。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人,青禾还特地去后院里抓了一只鸡,瞧着小姑娘利落的杀鸡放血,几人不禁心道这场面实在是与那张青涩稚嫩的脸有些违和。
不知忙活了多久,等青禾将一切准备好天色都暗了,小院里难得热闹,而且还飘着阵阵饭菜香气。
她在院子里重新搭了一张大桌子,上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什么蒸炒烧炖样样俱全,并且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望着这一桌子的好菜,顿时让顾城渊一行人有些自惭形秽了。
连秦湘兰都夸赞青禾手艺很不错。
青禾看着几人都一副馋了的模样,便赶紧让他们动筷。
秦皖熙咽了咽口水拿起竹筷,心中有些紧张,万一这些菜还是没有味道,能看能闻却不能吃,那也太折磨了。
她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排骨,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放入口中。
顾城渊忙问道:“怎么样?”
感受那股肉香充斥着口腔,秦皖熙顿时睁大眼睛又夹了一块:“好吃!”
于是就没有人再废话,纷纷拿起竹筷去夹菜。
顾城渊夹了个鸡腿,咬了一口惊道:“这鸡腿比苍幽山膳堂里的还好吃。”
秦皖熙道:“你再尝尝这个糖醋排骨,这是我吃过除了阿娘做的以外最好吃的糖醋排骨了——”
萧程肆和沈泽楠不语,只是手上夹菜的动作不曾停过。
从驶离苍幽山几人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如今遇到如此佳肴,一时都吃的尽兴。
可惜几位峰主只能在一旁瞧着。
顾城渊坐的远胆子大,能趁青禾不注意将肉撕成小块喂给白佑,秦皖熙见状也有样学样,只有沈墨时不愿意接受沈泽楠的投喂,硬要等他们吃完再给他带点回房再吃。
沈泽楠见状也只能点头应下。
秦皖熙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给秦湘兰吃,忙的不亦乐乎,同时还不忘夸一夸青禾:“你这个手艺,我都想把你拐去苍幽山当厨子。”
青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哥哥姐姐喜欢吃就好。”
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能烧这么多好菜,秦皖熙不禁问她:“这些菜是你自己学的,还是谁教你的?”
青禾扒了一口饭,缓缓道:“是祖父要我学的。”
“祖父说,有一手好手艺才能找一个好婆家。”青禾道,“不然以后不会有男人要我的。”
听她说这话,秦皖熙夹菜的手一顿,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鬼话。
况且青禾现在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学手艺学成这样再怎么也要个一两年,怎么能那么小就谈婚论嫁呢。
无言了一会,秦皖熙放下竹筷,看着她笑道:“这样说来,你烧的这些好菜,都是要给你未来丈夫吃的?”
青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见她放下竹筷有些紧张:“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很好吃啊。”秦皖熙道,“但是你的菜被哥哥姐姐们吃了,这算什么。”
青禾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秦皖熙揉揉她的脑袋,认真道:“你觉得姐姐好不好?”
青禾点点头。
“那你觉得这里哪个哥哥最好看?”
其余三个人原本就在默默听她们说话,听到秦皖熙这样说,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青禾眨了眨眼睛,颊边有些红润,原本不想得罪人一个都不选,但秦皖熙扭着她硬要她选一个,于是她就道:“紫色衣服的哥哥,他和姐姐很像。”
沈泽楠一愣,有些意外,秦皖熙哈哈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与青禾道:“有眼光,那小青禾以后要是没有遇到比紫色衣服哥哥还好看的人,就不要轻易给他做饭吃,他们都是坏蛋。”
青禾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似乎真的没有比眼前这几位更好看的人了。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嫁不出去了。”
“干嘛担心这个。”秦皖熙给她夹了一个鸡腿,“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吃饭,快点长大,然后下山去交朋友买胭脂,别听你那个祖父的鬼话,来吃鸡腿。”
说罢她又停顿了一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对啊,你先前不是跟姐姐说不记得往事了吗?”
青禾咬着鸡腿,含糊道:“我也说不清,有些能记得,有些又记不得。”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过去的日子里我也想过要下山,但始终出不去。”
顾城渊道:“你不是说山神知道下山的路吗,他没有告诉你?”
“没有。”青禾垂下眼睛,“平时我的愿望山神大人都能帮我实现,唯独下山这件事不能。”
青禾道:“山神大人说外面的世界全都是恶鬼,我出去就会被吃掉的,先前我也这样觉得,以为是自己忘记了,但看到你们我就有些不相信他了。”
萧程肆此时已经吃完了一碗饭,放下碗筷接话道:“他确实骗了你。”
秦皖熙道:“等十日之后带我们去见见山神就知道了,若是可以,姐姐带你下山好不好?”
“好。”
……
夜色渐渐深沉,小院也从热闹转为了静谧。
秦皖熙抱着被褥和秦湘兰去青禾的房间之前,沈泽楠特地嘱咐了她一定要小心些。
虽然觉得青禾并没有恶意,但秦皖熙还是点头应下,沈泽楠将她送过去,随后才沉着脸回到房间。
那粮房虽说有床榻,但中间的墙被打通了所以并没有阻隔,他一进门就瞧见顾城渊赤裸着上身,顿时觉得他的阿姐确实不能跟他们住一间房。
“你在这里赤身裸体的干什么。”沈泽楠皱眉道。
顾城渊没回头:“白日里出了一身汗,不擦擦睡不舒服。”
“擦完就把衣裳穿上啊。”
顾城渊回头跟看傻子似的:“一件衣裳又不费水,早就洗了,难不成你擦干净了还穿脏衣裳?”
沈泽楠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没出汗。”
顾城渊嗤笑:“所以呢,要给你鼓个掌吗?”
沈墨时正吃着沈泽楠给他带的饭菜,听见他们的对话不满地与顾城渊道:“你小子说话怎么这么冲?”
沈泽楠闻言微微一愣,转头看着沈墨时有些出神。
顾城渊则是直接道:“小时候他打我那一拳我还没还呢。”
沈墨时:“……”
白佑在一旁道:“差不多行了,那次秦峰主不是已经让他给你道歉了么。”
听见白佑开口,顾城渊也不争了,走过去靠在榻沿上,将声音放轻了些:“师尊有所不知,在魔界里道歉不管用的,做错了事情挨打才是真惩罚,更何况那时沈泽楠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我。”
白佑吃着荷花酥,简洁道:“你现在不在魔界。”
顾城渊垂下眼睛:“好吧,连师尊都不向着我了,我大度一点好了。”
白佑:“……”
不想看顾城渊故作委屈的模样,他便随便扯了一句闲话:“除此之外,你们魔界还有什么规矩?”
顾城渊看着他略微想了想:“里面就是一群唯武至上的莽夫罢了,说来也没什么规矩。”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不过有一点。”
“什么?”
“关于取名字的。”顾城渊道,“像我这种低贱的魔,从小是只配拥有小名的,姓名字这些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有。”
白佑听见“低贱”两个字下意识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能拥有姓名?”
顾城渊又压低了些声音,笑道:“因为我娶不到媳妇。”
说完他就浅浅收起了笑,认真看着白佑的反应。
他虽然是想试探,但却没有胡说,在魔界没有地位的贱魔确实只有在新婚之后才配拥有姓名,因为只有那时他们才能算是长大成人。
但通常来说贱魔连温饱都成问题,一般是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的,所以他们大多都是碌碌无为一生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也就他的阿娘犯了糊涂要嫁给他那穷爹,否则靠着阿娘的琴艺,在原先的琴楼里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想到这里顾城渊不免有些感伤,但很快他就不再想那些,专注去瞧白佑的脸色。
白佑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愣怔一瞬最后还是镇定道:“……你现在不在魔界。”
顾城渊闻言轻轻笑了笑:“嗯。”
是啊,他早就不在魔界了。
对话停滞片刻,顾城渊又道:“师尊。”
白佑抬眼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为什么要给我取字池渊?”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忽然想到了,随口问问。”
白佑低头想了想,最后答道:“因为一句诗,池鱼思故渊。”
顾城渊书读的少,尤其是诗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白佑道:“你虽是池鱼却不必再念故渊,既然来到苍幽山,以后定是满载池锦,自己便能积水成渊。”
“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
顾城渊望着他,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看了一会,又垂眼低低笑了。
白佑皱眉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没有。”顾城渊没有抬头,声音有点闷,“就是觉得如果不笑,恐怕就要哭了。”
“……”
白佑瞧着他,沉默半晌,放下手中的荷花酥,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走过去,用掌心贴着他的发顶。
“萧程肆正在看你,你要是哭了就要被笑话了。”
顾城渊:“……”
他抬起脑袋,转头一看萧程肆早就躺下闭了眼,他又把头转回来,眼中有点埋怨的意味。
借着屋内昏黄的烛火,白佑还是看出了他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顾城渊道:“师尊你怎么这样。”
白佑不以为然,收回手淡淡道:“多大人了还在意这些,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作者有话说——
顾城渊的身世后面还会提一两嘴,但是不会详细写了,大概就是他爹苦命干活的时候见过他娘一眼,被美貌震惊了,就攒银子去听琴。
他爹也长的帅,但是嘴笨,见过那些满嘴跑火车的男人,阿娘对这种青涩的男人起了兴趣,一来二去有了情愫,然后她就跟了顾城渊他爹。
结果魔界要撞结界,顾城渊他爹早死几年,阿娘刚怀孕就守寡,过的非常苦,后来他娘也死于撞结界。
反正挺惨的,顾城渊和萧程肆唯一不同就是顾城渊好歹阿娘还是爱他的,只是偶尔扛不住压力才会说他几句,但是萧程肆就很惨了,爹不疼娘不爱的,而且还没有遇到心软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