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建红是被钟老太从小宠到大的,以前从没挨过打。
这几个月虽然挨了,但是也没这样被扇过耳光,还是当着他最瞧不上的兄嫂的面。
他只觉得一股血只冲脑门,下意识退了一步,嚷道:“你都和爹离婚了,我跟着我爹,你凭什么打我?”
说完这句话,他还有些底气不足。
可是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以后他又不跟着他妈过日子,他妈也不会管他娶媳妇的事,更不会帮他带孩子。
他凭什么还跟以前一样听话?
都是她,非得离什么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就突然不能过了?他爸做的事确实是不对,可……可村子里又不止他爸这样。别人家也没见闹得这么鸡犬不宁啊……
而且之前那些人说的也没错。
他爸虽然和林姨不对,但是他也没完全不顾家,还是有往家里拿钱。要不是他爸的工资,他们这些年就凭他妈挣的那些工分能过活吗?
钱建红越想越气,直接将心里话全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钟老太开始还气,后面听着钱建红这些话,反倒是平静下来了。
也是,这就是个白眼狼。
前世就是他将她活生生饿死冻死。
这从根子里就坏了,就是个恶的。
那如今说出这种话来,也不奇怪。
倒是她魔怔了,之前还想着管教他纠正他。
这样一想,钟老太的眼神就变了。
她回身捡起一旁的竹扫把兜头就往钱建红的身上砸:“那也好,你不当我是妈,我也就不当你是我儿子了。”
“让你嘴贱!我们家的事,你凭什么到处说?你再这么嘴贱,我就去报公安,告你诽谤罪。反正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钱建红听了这话,心里怒气更盛,下意识抓住了扫把。
他到底年轻,力气大些,一把就抢过了扫把。
从他们争吵开始就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钱建国看着这一幕,赶紧上前挡在了钟老太面前:“老三,你想干嘛?你还想打咱娘不成?”
钱建红被钱建国这一声喝得理智回归。
先不说他妈能闹事的能力,要是他这一扫把下去,怕是马上全村都知道他打亲妈了。那他就真的别想娶媳妇了。
想到这儿,钱建红讪讪地扔了扫把。
“妈,那个,我没其他意思……我这么大个人了,你……你让我跪这儿……我也是要脸面的啊……我刚才那话,您别当真……我就是嘴贱,嘴贱说说而已……”
钟老太看着钱建红,却没一点心软。
她将手里的扫把递给钱建国:“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服为止。”
钱建国想也没想,接过扫把就朝钱建红打去。
他虽然也很是疼这个小弟,平日里他不尊重他,他也只当他年纪小不懂事,不计较。
可刚才钱建红那些话,可太不是人说的了!那可是他们娘,辛辛苦苦地将他们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到大的娘。
钱建红这几个小的可能没什么感觉,他这个当老大的可是感受最深的。
小时候,这大大小小几个孩子,哪个生病不是他们娘熬一宿守着喂药擦汗换衣裳?哪个不是有点事儿全是他们娘一个人在担?
他们爹是挣了钱没错,可除了拿回来几个钱,平日里跟没这么个人似的。
动不动就是要工作,要备课;回家就是躲进屋里不出来。
以前小时候他还真以为他是忙,直到有一回,娘累得晕倒过去,他却看见他爹抱着本书躺在屋里的躺椅上睡大觉。
他这才明白,这哪里是忙,分明就是借口。
也是因为这,他觉得其实读那么多书也是没用的。在家里忙不过来后,他就干脆死活不去学校了,留在家里帮他们娘干活儿。
所以,钱建国在听见钱建红那些话的时候,就出奇的愤怒。
下手也格外的重。
有钟老太镇着,钱建红其实不太敢还手,再加上钱建国极本就没手下留情,一时间被打得哇哇乱叫,满院子乱窜。
中途,在钱建红跑过银桃身边时,银桃猛地伸出了一条腿,绊了钱建红一下。
钱建国的扫把紧跟而上,钱建红一头栽倒地上。
红着眼睛冲着银桃大喊:“银桃!你怎么能这样!”
银桃冷笑:“你都能把我的事儿说出去,还能有的说出没的来,我怎么就不能绊你一下了?大哥,你狠狠打!”
钱建红这一顿打,挨得够呛。最后以他不停的求饶结了尾。
钟老太一边吩咐庄秀英去帮着喊钱三叔用牛车帮忙往镇上送东西,一边对钱建红道:“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乱嚼家里人的舌根,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钱建红连道不敢。
见钱建国不再动了,摸着身上的伤痕回了屋。
只是临进屋时,眼角的余光瞟着钟老太,眼里全是恨意。
钟老太没看见,就算是看见了心里也不在意。反正这个儿子,她又打算要了。
倒是钱建国,一边帮着钟老太搬东西,一边红了眼眶:“娘,我不是不想跟你走……我就是……咱家这些东西,我都记得是您这些年一手布置起来的……”
“如果我跟着您走了,那这家里的东西,就全便宜别人了。我不愿意。我想守着。”
钱建国一边抹着泪一边嗡声嗡气地道。
这些天,他娘不怎么搭理他,他知道自从他选择不跟他娘走之后,他娘心里就对他有心结了。
他好几次张口想说这事儿,都没能说出来。
眼见着他娘真的要搬走了,以后可能轻易不会回来,他再也憋不住,赶紧将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其实这话之前庄秀英就跟钟老太说了。
她看了看这个向来老实的大儿子,眼神柔软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好,娘知道了。”
现在离婚,她肯定是带不走这个儿子的,就算钱瑞生答应,钱家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而且她自己现在虽然有钱有黄金,但暂时不敢露财。等等吧,等几年,都开放了,她再想办法把这个儿子接出去。
“记住了,在家多听你媳妇的话。有什么事儿搞不定了,就跟娘说。”
钱建国见她娘这样叮嘱他,更难受了,哽咽着闷着声音点头。
牛车过来了。
钟老太和钱建国一起把东西搬上车。
刚上车准备走,远远地就瞧见有人招着手过来:“婶子,等等,等等……”
钟老太定睛一看,是汪家勇媳妇,银花跳水那回还给他们报过信。
钟老太见她走得急,赶紧跳下车快步迎了过去。
\"婶子,我……我好像看见你亲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