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的烈日将沙丘烤得发白,越野车的引擎声在死寂的荒漠中显得格外刺耳。张骁握着方向盘,额角的汗珠还未滴落便被热浪蒸干。后座的陆子铭突然直起身,手中的地质仪发出尖锐蜂鸣——“不对劲!这片沙地密度异常!”话音未落,车轮猛地一沉,黄沙如活物般翻涌,车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陷。
“流沙漩涡!”副驾上的陈青梧一把拽住车门,指尖发白。
车轮越陷越深,沙粒漫过底盘,引擎盖上的反光镜映出张骁紧绷的下颌。“抓紧!”他低喝一声,猛踩油门,轮胎空转激起漫天沙尘,车身却纹丝不动。陈青梧当机立断,从后备箱抽出登山绳,目光扫过四周——十米开外,一株千年胡杨孤零零矗立,虬结的树根半埋沙中,树皮龟裂如青铜古甲。
“陆教授,固定绳索!”她将绳头抛向陆子铭,自己翻身跃上车顶。狂风卷起她的长发,沙粒抽在脸上生疼,她却恍若未觉,手腕一抖,绳结如灵蛇般缠上胡杨树干。陆子铭迅速将另一端系在车尾,手指翻飞间打了个水手结,高喊:“三、二、一——拉!”
三人同时发力,绳索绷成一道笔直的钢线。胡杨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根系寸寸断裂,黄沙簌簌滚落,竟露出一截锈迹斑驳的青铜链!
“这树根下……有东西!”张骁瞳孔骤缩。陈青梧借力荡至树旁,匕首狠狠插入沙地,刀刃触到硬物的瞬间火星迸溅。她徒手扒开浮沙,一条碗口粗的青铜锚链赫然显现,链身錾刻着繁复的星纹,纹路间嵌满青金石碎屑,在烈日下泛着幽蓝冷光。
陆子铭蹲身抚摸链环,指尖微颤:“是先秦錾刻工艺……但星纹图案像极了汉代浑天仪上的二十八宿!”他猛然抬头,“这锚链绝不是用来固定船只的——它在锁着地下的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流沙突然加速旋转,车身再度下沉。陈青梧飞扑回车顶,厉声道:“没时间研究了!陆教授,按《墨子·备穴》的法子,借力打力!”
陆子铭一怔,随即恍然。他抓起地质锤猛敲锚链,青铜嗡鸣声穿透沙海,流沙竟诡异地滞了一瞬。“果然!锚链震动改变了沙粒共振频率!”他迅速解下腰间水囊,将最后半壶水倾倒在车轮左侧。湿润的沙地迅速板结,形成一道临时支点。
“张骁,向左打满方向!”陈青梧翻身钻入驾驶座,与张骁合力扳动方向盘。轮胎碾过硬沙,车身在绳索牵引下猛地倾斜,借势从流沙边缘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胡杨树根终于彻底断裂,青铜锚链哗啦啦坠入沙坑,却也将越野车拽出死亡漩涡。
三人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喘息。陈青梧抹去唇角的血沫,忽觉脚下传来细微震颤。流沙如退潮般向锚链陷落处坍缩,露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形天窗。阳光刺破尘埃,十二根斑驳的罗马柱环绕着一座下沉广场,柱身浮雕半是希腊众神持雷霆,半是《山海经》异兽吞云吐雾,断裂的青铜锚链正死死扣在中央祭坛的兽首铁环上。
陆子铭拾起一片剥落的柱身碎屑,声音发紧:“罗马柱的石灰岩……混合了西域红胶泥。这地宫,是丝绸之路上消失的文明交汇点!”
张骁握紧匕首站起身,刀鞘上的饕餮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下面恐怕不止有古董。”他顿了顿,眯眼看向天窗深处,“那些黑衣人一路追杀我们到罗布泊,或许早就知道这里的秘密……”
暮色渐沉,三人将登山绳系在锚链上,准备垂降探宫。陈青梧最后瞥了一眼胡杨残根,风沙掠过树桩断面,露出年轮中心一抹诡异的靛蓝色——仿佛有星辉在木质中流转。她不动声色地藏起一片碎木,耳边忽又响起陆子铭的喃喃自语:“锚链锁地宫,胡杨镇黄沙……楼兰人究竟在防备什么?”
沙丘尽头传来夜枭的啼叫,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