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昼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商芜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刚才在屋里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都这么说了,你打算怎么办?”商芜问。
程昼缓缓抬起头,眼中却泛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我不会离婚的,绝不。”
说完,他转身离开。
隔天早上,还差十分钟到八点。
陆优的车准时停在了民政局路边。
她坐在驾驶座上,心情复杂难言,心里有解脱有怅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陆优深吸一口气,准备下车。
然而,就在她推开车门的一瞬间,愣住了。
民政局门口,与她预想的冷清完全不同,竟然围了不少人,而且到处都是鲜花。
娇艳的红玫瑰簇拥在门口,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被两个气球拉着,悬在半空,上面清晰地写着一行大字。
「祝陆优程昼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过路的行人都被这阵仗吸引,纷纷驻足围观,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
更让陆优头皮发麻的是,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快看!那就是陆优!新闻上那个!”
无数道好奇祝福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刚刚下车的她。
“陆小姐,恭喜啊!”
“新婚快乐!”
“你们太浪漫了吧!”
“程先生呢?还没到吗?”
此起彼伏的恭喜声像海浪一样涌来,陆优站在车边,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程昼,一定是他搞的鬼!
说好了要离婚的,他居然用这种方式胡闹。
陆优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想拉开车门逃离这个让她无比尴尬的现场。
这婚今天肯定是离不成了!
就在她的手碰到门把的瞬间,副驾驶的车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
一个身影迅速坐了进来,带着一身清冽的木质香味道。
是程昼。
他显然精心打理过,穿着深色西装,脸上看不出宿醉的痕迹,只是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疲惫。
他一坐进来,就立刻锁死了车门。
陆优看着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昼!你无不无聊!弄这些你想干什么?觉得这样很浪漫?很感人?我告诉你,这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可笑更幼稚!”
程昼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或解释,只是侧过身,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风流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湿漉漉地望着陆优。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可怜兮兮:“优优,你真要跟我离婚啊?”
他伸出手,想去拉陆优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
他也不恼,只是更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重复道:“我舍不得……”
这直白软弱的话,猝不及防地刺了陆优一下。
她准备好的所有冷言冷语,在这一刻突然有些说不出来。
陆优别开脸,不去看他那双过于蛊惑人心的眼睛,硬着心肠道:“舍不得?程昼,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你心里清楚。”
程昼沉默。
陆优转回头,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程昼,你老实回答我,你这辈子,是不是绝对不能接受没有孩子?是不是像你妈说的,程家不能绝后?如果是,那我们趁早离婚,谁也别耽误谁!”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程昼看着陆优那双执拗地寻求一个最终答案的眼睛,知道道他不能再逃避,不能再含糊其辞。
他的回答,将决定他们是就此分道扬镳,还是可能拥有一线生机。
他知道,陆优要的不是敷衍,不是拖延,而是一个斩钉截铁。毫无保留的态度。
可他……他给不了。
他喜欢孩子,看到玉雾时他也会心生柔软。
但他更爱陆优,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然而可不可以不要孩子这个决定,背后牵扯的是他母亲近的期盼,是家族的压力。
这太重了,重到他无法在此刻,在这种被逼问的情况下,轻易地给出关乎一生的承诺。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陆优眼底原本泛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此刻彻底熄灭了。
心,像是在一瞬间冷却下来,然后又迅速被失望和决绝填满。
她甚至没有再看程昼一眼,直接推开车门,声音平静得可怕:“走吧,进去登记。”
说完,陆优率先下车走进去。
程昼看着她的背影,心脏疼得厉害,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也许……也许暂时分开,让彼此都冷静一下也好。
程昼麻木地安慰着自己,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民政局。
离婚登记的过程很顺利。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询问。
陆优全程态度都很坚定,只说在孩子的事情上产生分歧。不可调和的那种。
很快离婚登记的回执拿到手,意味着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正式开始。
陆优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钟都是煎熬。
程昼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它重逾千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当天,陆优就找好了搬家公司,将自己留在程昼家里的所有物品,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件不留。
她搬回了自己那套高层公寓。
商芜和陆让得知这个消息时,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夜过后事情会急转直下,发展到真的去登记离婚这一步。
商芜立刻给陆优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优姐,你和程昼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登记离婚了……”商芜急急地问。
电话那头,陆优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在意的淡漠:“没什么突然的,阿芜,问题解决不了,拖着对彼此都是消耗,就这样吧,我累了,想静一静,这段时间别来找我了。”
说完,不等商芜回应,她便直接挂了电话。
商芜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她又赶紧打给程昼,程昼倒是接了,声音嘶哑,充满了挫败:“阿芜你别劝了,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他也以工作忙为借口,匆匆结束了通话。
接连碰壁,商芜又急又无奈,加上连日来为这两人操心,又要照顾玉雾,她只觉得身心俱疲,脸色都有些苍白。
陆让看着她不舒服又强撑的样子,一阵心疼,同时也对陆优和程昼生出了几分火气。
他扶住商芜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好了,阿芜,别再为他们的事耗费心神了,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我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现在,你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和玉雾,不要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商芜眼底的青色,语气放柔,“我扶你回去休息?”
商芜靠在他怀里,疲惫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陆让说得对,可她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明明以前那么好的欢喜冤家,怎么莫名其妙就这样了?
她劝不动两人,也就只好不说了?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要给玉雾办百日宴的时候。
商芜开始着手筹备。
她先是联系了陆政,陆政自然是满口答应,表示一定会准时出席孙女的百日宴。
接着,商芜拨通了陆优的电话。
这次陆优接了,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但提到百日宴,她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阿芜,宴会是给玉雾办的,我肯定会到,但是,我不想看见程昼,你别邀请他。”
商芜愣住了:“优姐,这……这不太合适吧?程昼他毕竟是……”
“没有什么不合适。”陆优打断她,语气重新变得冷硬,“我跟他现在已经提交了离婚申请,在冷静期我不想在那种场合见到他,影响心情,如果你坚持要他来,那我就不去了。”
她的话说得毫无转圜余地。
商芜握着电话,左右为难。
一边是刚刚经历情伤,态度坚决的姐姐。
一边是同样痛苦,并且从情理上说应该被邀请的程昼。
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样做对程昼不公平,也怕日后留下更多芥蒂。
商芜决定去找程昼,亲自和他谈谈,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
她约程昼在一家茶室见面。
程昼来得很快,人清瘦了些,但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点。
听到商芜转述陆优的要求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绷紧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和愤怒。
“就因为她不想看见我,我就不能去参加我外甥女的百日宴了?”
程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阿芜,玉雾也是我看着出生的,该叫我一声姑父对吧?是,我和陆优是在闹离婚,可这跟我对玉雾的感情是两码事,她凭什么剥夺我这个权利?她是不是太任性、太自私了?”
他越说越激动:“我承认我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可现在呢?她这是要把我彻底从她的生活里,从你们的生活里踢出去吗?这个百日宴我不想缺席!”
商芜静静听着他发泄,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