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湾大营,中军帐内。
朱启明独自立于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袁崇焕那颗烫手山芋是扔出去了,可北方这摊子烂事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关宁军,这把大明最锋利的刀,现在就像个定时炸弹。
必须立刻、马上,把刀柄死死攥在自己手里,不然第一个被砍死的就是自己。
祖大寿、何可纲……
妈的,没时间磨叽了。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外喊道:“来人!”
一名心腹亲兵快步入帐。
“你,带上最好的马,立刻去趟京城,给孙阁老送两道我的督师密令,十万火急!”
“令一:以圣上名义,加封孙阁老为‘钦差督师蓟辽等处军务’,即刻启程,前往关宁军大营,全权负责善后,安抚军心!告诉他,用他的威望,先把那帮骄兵悍将给稳住!”
“令二:命曹文诏为‘总理关宁军务总兵官’!让他亲点本部最能打的八百精锐,再从南山营挑一千五百燧发枪兵,跟着孙阁老火速北上!兵权,必须在他手里!”
朱启明的声音不紧不慢。
“告诉曹文诏,给他临机专断之权!到了那儿,但凡有抗命不遵、煽动军心的,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特别点明,袁崇焕的心腹何可纲,要是敢放一个屁,让他立刻把何可纲的脑袋砍下来,挂在辕门上!”
“遵命!”
亲兵领了密令,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飞奔而出。
很快,数骑快马卷起烟尘,向着京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朱启明重新转向地图,目光冷冽。
棋盘动了,就看棋子到不到位了。
***
与此同时,通州沙河驿。
关宁军大营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袁督师被那个铁面将军“请”去喝茶,一夜未归,各种小道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
何可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的营帐里来回踱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督师肯定是遭了奸人陷害!绝对是!”
他冲着一个前来劝慰的部将低声嘶吼:“咱们就这么干等着?等朝廷那帮孙子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吗?”
他已经暗中联络了几个死忠于袁崇焕的军官,准备一旦消息确认,就豁出去拼了。
另一边,祖大寿的营帐里却安静得多。
他召集了族中子弟祖大乐、祖泽润等人,正秘密商议。
“内阁换了血,孙承宗那老家伙当了首辅,袁督师又被那个神秘的朱将军叫走,我看是凶多吉少。”
祖大寿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眼神阴晴不定。
他告诫子弟们:“都给老子约束好手下的兵,谁也别乱动!静观其变!”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万一事情不对……咱们祖家的根,在锦州!大不了,就撤回去!”
就在这时,营区边缘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何可纲的亲信和祖大寿的族兵,因为口角发生了对峙,刀都拔出来了。
何可纲得到消息,更是火冒三丈,当即就要强行点兵,去张家湾“要人”。
***
清晨,天刚蒙蒙亮。
关宁军大营外,一支军队悄无声息地抵达。
曹文诏骑在马上,面沉如水。
他身后,是两千多名军容整肃的士兵,尤其是那一千五百名南山营的燧发枪兵,刺刀如林,沉默中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杀气。
孙承宗手持圣旨和钦差关防,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昂然入营。
老帅虽已年迈,但那股久经沙场的威严仍在。
“传令!各营主将,中军帐前听令!”
关宁军中不少将领都是孙承宗的老部下,见来的是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中军帐前的校场上,孙承宗站在高台,当众展开黄澄澄的圣旨,朗声宣读。
他先是历数了袁崇焕的几大罪状,然后宣布了将其贬谪崖州的旨意。
整个校场一片哗然。
孙承宗看准时机,猛地提高声音:“圣上明察!只罪元恶袁崇焕一人!其余将士,无论过往,只要恪守本职,听令报国,朝廷概不追究!各部粮饷,即日足额拨付!”
这番话,如同定心丸,瞬间让骚动的军心稳定了大半。
“我不服!”
何可纲如遭雷击,目眦欲裂,他再也忍不住,疯了一样从队列中冲出,嘶声咆哮:“是奸佞构陷!督师是冤枉的!我们不服!”
他“呛啷”一声拔出腰刀,竟想冲向高台。
电光火石之间!
一直沉默不语的曹文诏眼神一厉,只是轻轻一挥手。
“哗啦——!”
一声整齐划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他身后,数十支黑洞洞的燧发枪口瞬间抬起,像死神的眼睛,精准无比地指向了何可纲和他身边几个蠢蠢欲动的亲信!
整个校场,瞬间死寂,连风声都停了。
那种被数十支火枪指着的恐惧,远比刀剑的威胁要恐怖百倍!
曹文诏按着刀柄,缓步上前,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
“何可纲!抗旨咆哮,持械犯上,形同谋逆!拿下!”
话音刚落,数名曹文诏的精锐亲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何可纲武艺不弱,还想挣扎,嘴里疯狂怒骂:“朱启明你个狗贼!你们这群奸佞……”
他话还没骂完,就被一个枪托狠狠砸在后脑上,眼前一黑,瞬间被死死按在地上,堵嘴捆了个结结实实。
曹文诏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对着全场将官,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何可纲,袁逆死党,抗旨不遵,煽动军心,罪在不赦!来人!押赴军前,明正典刑!”
祖大寿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脸都白了,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曹文诏的狠,燧发枪的恐怖,孙承宗的稳,这套组合拳,把他心里刚冒出来的那点异动,瞬间打得灰飞烟灭。
他死死按住身边正要冲动的侄子祖大乐,缓缓地,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他知道,自己要是敢动一下,下一个被燧发枪指着的,就是他祖家满门。
何可纲像条死狗一样被迅速拖了下去。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和士兵们压抑的惊呼。
所有人都知道,那颗刚才还在咆哮的头颅,已经落地了。
校场上,一片肃杀,落针可闻,再没人敢动弹分毫。
孙承宗适时站了出来,指着何可纲被拖走的方向,痛心疾首地斥责道:
“辜负皇恩,执迷不悟,死有余辜!”
随即,他话锋一转,再次强调朝廷的宽大政策,命令各将立刻返回营中,安抚士卒,整肃军纪。
“自今日起,关宁军务,由曹总兵全权总理!各部将官,皆需听其号令,不得有误!”
曹文诏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
“南山营!操演!”
“是!”
那一千五百名燧发枪兵,在他的命令下,开始进行简短的装填、瞄准操演。
“开火门!”
“倒火药!”
“装弹丸!”
“捅火药!”
“举枪!”
“开火!”
虽然没有实弹,但那整齐划一、杀气腾腾的动作,清脆响亮的燧石击发声,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关宁军官兵的心上。
曹文诏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在祖大寿等几个主要将领的脸上,特意多停留了片刻。
“自今日起,令行禁止!有功必赏,有罪必诛!”
“勿谓言之不预也!”
祖大寿深吸一口气,再不敢有丝毫犹豫。
他第一个走出队列,对着高台上的孙承宗和曹文诏,单膝跪地,姿态放得极低。
“末将祖大寿,谨遵孙阁老、曹总兵将令!誓死报效朝廷!”
他身后,关宁军的大小将领们面面相觑,随即哗啦啦跪倒一片。
“我等谨遵将令!誓死报效朝廷!”
……
一匹快马飞驰入张家湾大营,信使将一份密报呈到朱启明案前。
“关宁军初定,何逆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