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储秀宫的西配殿被临时辟成了习礼室,紫檀木长案上铺着明黄色绒布,整齐摆放着一套银质酒具 —— 这是刘嬷嬷特意从库房借来的,与宫宴上使用的规制一模一样。瑶珈正站在案前,跟着张嬷嬷练习斟酒的姿势。

“手腕再抬高一寸,” 张嬷嬷的声音像淬了冰,手里的教鞭在半空划出凌厉的弧线,“宫宴上面对的是皇上和太后,这手抖得像筛糠,是想让全宫都知道你紧张吗?”

瑶珈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发颤的手腕。银酒壶里装着清水,却比想象中沉得多,壶嘴对准酒杯的瞬间,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偏了偏,清水溅在绒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重来!” 张嬷嬷的教鞭重重敲在案几上,震得银杯叮当作响。

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七次练习斟酒了。自接到重阳节宫宴的旨意,张嬷嬷就搬进了储秀宫,每天卯时不到就叫她起来习礼,从步态到眼神,从捧杯的角度到屈膝的弧度,每个细节都严苛到近乎苛刻。

春桃在门外看得揪心,偷偷对刘嬷嬷说:“嬷嬷,张嬷嬷也太严厉了,常在的手腕都红了。”

刘嬷嬷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瑶珈紧抿的唇上:“严是好事。宫宴上的礼仪比请安复杂十倍,说错一句话,行错一个礼,都可能掉脑袋。张嬷嬷是在救她的命。”

瑶珈放下酒壶,指尖在冰凉的银质杯沿上蹭了蹭。她知道张嬷嬷说得对。上次重阳节宫宴,李常在只是说错了一句祝酒词,就被康熙罚抄《女诫》百遍,至今还关在宫里思过。

“再来。” 她重新拿起酒壶,目光死死盯住酒杯中心的红点 —— 那是刘嬷嬷特意点上的标记,用来校准壶嘴的落点。

这次的清水稳稳当当注入杯中,不多不少,正好漫过杯沿三分。

“总算像点样子了。” 张嬷嬷的语气缓和了些,“记住,斟酒时目光要平视前方,既不能看皇上的脸,也不能盯着酒杯,要让对方觉得你恭敬,又不会显得卑微。”

瑶珈点点头,额角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她忽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 在这深宫,保全自身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些繁文缛节刻进骨子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案的影子。张嬷嬷开始教她宴席上的应对话术 —— 如何回皇上的问话才不显得敷衍,如何婉拒其他嫔妃的劝酒又不伤人颜面,甚至连笑的时候露几颗牙齿,都有精确的规矩。

“若是德妃给你夹菜,你该说什么?” 张嬷嬷突然发问。

“谢德妃娘娘恩典,臣妾自己来就好。” 瑶珈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些话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若是八阿哥府的亲戚故意提起你父亲弹劾漕运总督的事呢?”

瑶珈的心头一紧,这个问题张嬷嬷没教过。她定了定神,答道:“臣妾久居深宫,不懂前朝事,只知父亲一向忠君爱国,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朝廷。”

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还算机灵。记住,无论谁提起前朝,都要往‘忠君’二字上引,既不得罪任何一方,又表了忠心。”

正说着,小禄子匆匆进来禀报:“常在,德妃娘娘派人送了些东西来。”

送来的是一套青玉酒具,雕工精致,比库房里的银器更显贵重。送礼的宫女笑着说:“我们娘娘说,知道完颜常在在习宫宴礼仪,这套酒具用着顺手,特意让奴婢送来。”

瑶珈看着那套酒具,忽然明白德妃的用意 —— 这既是示好,也是提醒她,宫宴上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替我谢过德妃娘娘。” 她让春桃取了匹云锦回赠,“告诉娘娘,臣妾定会好好练习,不负她的心意。”

宫女走后,张嬷嬷拿起青玉酒杯,对着光看了看:“德妃倒是会做人。这酒杯壁薄如纸,斟酒时更要当心,洒一滴都可能被说不敬。”

瑶珈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忽然笑了:“那我就更要练熟些,不能辜负了这份‘好意’。”

接下来的日子,储秀宫的灯总是亮到深夜。瑶珈常常对着铜镜练习微笑,直到腮帮子发酸;手里的银壶换了又换,从装清水到装沙子,最后竟能闭着眼斟酒分毫不差。

王伯送来的桂花糕被她切成小块,用来练习夹菜的姿势 —— 宫宴上用的是银箸,比家里的木筷滑得多,夹起黏软的糕点,比想象中难上百倍。

“娘娘们吃饭时,嘴角不能沾油星,咀嚼不能发出声音,” 张嬷嬷拿着竹板,在她手腕上轻轻敲了一下,“夹菜只能夹自己面前的,哪怕再想吃远处的菜,也得忍着。”

瑶珈点点头,将一小块桂花糕稳稳送进嘴里,咀嚼时小心翼翼地闭紧嘴唇。糕点的甜味在舌尖蔓延,让她想起母亲的笑容,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重阳节前一天,康熙突然驾临储秀宫。看到满桌的礼仪教具,他饶有兴致地拿起青玉酒杯:“看来你为了宫宴,下了不少功夫。”

“回皇上,臣妾笨,只能勤能补拙。” 瑶珈屈膝行礼,动作比初见时流畅了百倍。

康熙让她演示斟酒,看着清水精准注入杯中,他忽然笑道:“张嬷嬷把你教得不错。只是这礼仪再周全,若是少了真心,也成了傀儡。”

瑶珈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时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温和。

“臣妾明白,” 她轻声道,“礼仪是规矩,真心是本分,两者都不能少。”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指着窗外的海棠花:“明日宫宴,你就穿那件石青色的常服吧。上次见你穿,觉得比那些花红柳绿的更顺眼。”

这竟是默许了她用那身 “简朴” 的礼服?瑶珈心中又惊又喜,连忙谢恩。

送走康熙,张嬷嬷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老奴教了三十年礼仪,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规矩练得这般扎实,又不失自己的性子。你这孩子,天生就该在宫里待着。”

瑶珈望着案上的青玉酒具,月光在杯沿镀上一层银辉。她知道,张嬷嬷说的 “天生该在宫里待着”,不是夸赞,而是叹息 —— 能在这规矩的牢笼里活得游刃有余,往往要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代价。

夜深了,习礼室的灯还亮着。瑶珈最后一次练习整套礼仪,从进门时的碎步,到敬酒时的屈膝,每个动作都像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已经完全看不出初入宫时的生涩。

她轻轻抚摸着贴身的香囊,里面的家书被体温焐得温热。父亲的字迹,母亲的叮咛,还有那桂花糕的甜香,都是她在这规矩牢笼里,保持本心的最后防线。

明天,就是宫宴了。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 用最标准的礼仪,最坦诚的真心,去应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因为她知道,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考验,更是对完颜府的交代。父亲在朝堂上坚守的风骨,她要在后宫用另一种方式,好好守护。

习礼室的烛火渐渐微弱下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瑶珈推开窗,清晨的凉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宫宴的钟声,很快就要敲响了。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步伐坚定,走向那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宫宴,心中怀揣着家人的牵挂与自己的信念,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她明白,这宫宴礼仪不仅是外在的形式,更是她内心坚韧与智慧的体现,是她在这复杂后宫中立足的根基。她将用这些习得的礼仪,守护好自己,守护好远方的家人,在这深宫之中,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