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光刚透过军属院的老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姜宁鸢便骑着那辆自行车,沿着坑洼的土路往城里而去。
刚到废品站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前,就听见付草那带着哭腔的大嗓门在院子里炸开:“我的天呐!家里进贼了!”
姜宁鸢熟练地捏下刹车,自行车稳稳停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车链与地面碰撞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她抬手拂了拂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朝不远处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付草扬声问道:“又跟以前一样,把馒头落在哪旮旯了?”
付草此刻的模样,活脱脱像见了鬼,眼睛瞪得溜圆,双手在空中夸张地挥舞着,声音里满是委屈与焦急:“要是就几个馒头,我至于急成这样吗,你忘啦?关鹏辉前阵子不是把一套几乎全新的西装扔在我这了吗?我看着那料子挺好,扔了怪可惜的,就仔仔细细用肥皂洗了一遍,又熨得平平整整,叠得跟豆腐块似的放在床底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今早上我迷迷糊糊起床穿鞋,一低头,那西装就跟长了腿似的,没影了!昨晚上我睡觉前还特意掀开床帘瞅了一眼,明明还在那儿好好躺着的。”
姜宁鸢闻言,眉头不自觉地微微挑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你的意思是,昨儿夜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你屋里,把那套西装给顺走了?”
付草使劲儿点点头,脑袋跟拨浪鼓似的,神情无比笃定:“可不是嘛,肯定是今天夜里偷的。你也知道,我睡觉一向不爱上那道木栓,指不定是哪个家伙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摸进来,把西装给卷走了。一想到有人在我睡得死沉死沉的时候进了我屋子,我这后脊梁就直冒冷汗,这也太瘆人了。”
姜宁鸢一时也拿不准这衣服到底是被谁偷的,便换了个角度问:“那屋里的钱丢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付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怪异,他双手叉着腰,嘴里喃喃自语,满是疑惑:“你说这小偷也怪,大半夜偷偷摸摸进我屋里,把西装偷走了都没把我吵醒,说明他多少是有点手段的。可他偏偏没动我枕头底下那点零钱,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
姜宁鸢心里瞬间明白了几分,她强忍着笑,放缓了语气说道:“或许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反正那衣裳关鹏辉也不要,你也穿不上,搁在那儿也是占地方,偷走就偷走呗。”
付草倒不是心疼那套西装,就是一想到自己在屋里睡觉都能被人悄无声息地偷东西,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更让他揪心的是妹妹付小花的安全。
他那妹妹,睡起觉来跟个小懒猪似的,比他还沉,这都日头照屁股了,还没起床呢。
姜宁鸢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温和地安抚他几句。
付草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忧之色褪去了不少:“那行,那我先去干活了,仓库里的废品快堆得跟山似的,过两天还得出一批货,忙得脚不沾地。”
“你去忙你的吧。我这就给关鹏辉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房源,要是有,你也赶紧买一套,省得老这么提心吊胆的。”姜宁鸢说道。
付草知道姜宁鸢向来有远见,做事稳妥靠谱,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姜宁鸢转身走进屋里,拿起那部按键有些泛黄的老式座机,拨通了关鹏辉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那头就传来关鹏辉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喂。”
姜宁鸢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上次让你帮忙打听房子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电话那头的关鹏辉沉默了几秒,随后抛出一句:“房子没有,地皮你要不要?”
这年代,商品房的概念在大多数人心里还是一片空白,城里职工的住房大多是单位分配的,那面积狭小得很,往往挤着一大家子人,别说多余的房子,就连勉强够住都成问题,根本没有多余的房子流入市场售卖。
姜宁鸢一听“地皮”二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追问:“是哪里的地皮?”
关鹏辉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语气正正经经地说:“城南郊区,有一千个平方,只要三千块。你要是确定要,我帮你找关系疏通疏通。”
姜宁鸢思索了片刻,谨慎地问:“有土地证吗?”
关鹏辉实在摸不透姜宁鸢的想法,她说话做事的风格总跟别人不一样。
乍一听,会觉得她问的问题透着股没见识的懵懂,但细细琢磨,便能发现她每一步都想得很谨慎。
关鹏辉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我活这么大,就没听说过土地还需要办证的。”
话锋一转,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要是买这块地皮,相关单位肯定会给你盖章确认的。要是还不放心,你把地皮买回来后,在上面建个厂房,到时候就能办个房权证下来。我看今年明城重工业的势头很猛,那些工厂的订单多得都接不过来,你要是把厂房建起来,准能租个好价钱。”
姜宁鸢自然清楚这几年重工业的蓬勃发展,只是没想到关鹏辉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眼光却如此毒辣精准。
“这件事,你上点心,抓紧联系。要是成了,我请你吃顿好的。”姜宁鸢说道。
关鹏辉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没有。”姜宁鸢真真假假地回答,“我只是觉得钱存在银行,利息少得可怜,不如买成不动产,房子租出去能收租,也算是变相的钱生钱。”
关鹏辉直觉姜宁鸢没说实话,不过他也没深究,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还完手头的债务,就入手几套房产囤着。
挂断电话后,姜宁鸢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往菜市场去,在菜市场里精挑细选,采购了一大堆新鲜的蔬菜、肉类还有各种调料,这才骑着车慢悠悠地回了军属院。
下午,赵欣妍穿着一身崭新的碎花衣裳,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她看到姜宁鸢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觉得那般岁月静好,羡慕得不行,跑过去拉着姜宁鸢的胳膊撒娇说:“宁鸢,你先帮我捯饬捯饬,给我也打扮得跟你一样漂亮一点。”
王小凤见赵欣妍特意穿了新衣裳来,眉开眼笑地说:“宁鸢,你去帮欣妍打扮打扮,我先把菜洗洗,反正他们回来还有一会儿,晚点再炒菜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