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鸢是常曜的亲妹妹,兄妹俩虽然聚少离多,但感情却一直很好,常曜在紫荆关驻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侍卫、管事、长随跑去胡商聚集的地方闲逛。
他花钱的主要对象有三个,他娘、他妻子、他妹妹。
因他在买东西时,总会跟负责送货的管事说这个给我娘,这个给世子夫人,这个给七姑娘,随行的他那群心腹,早就被迫记住了他家中三位女眷的各自喜好。
江远本来就是个细心的人,听他念叨的多了,想不记住都不可能。
托他的福,谢莞娘在准备给常鸢的添妆礼时,完美做到了投其所好。
常鸢被这份礼物惊喜到,看谢莞娘的眼神仿佛都在biu~biu~放光。
她玩儿的好的那些姑娘,全部都是武将之家出来的,和她一样,她们的女红水平也都很是稀松平常。
呃......好吧,有一些甚至连稀松平常都算不上,不仅绣活儿拿不出手,她们甚至连自己亲手做件衣裳的本事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她们当然不会在彼此互赠礼物时,送给小姐妹们她们亲手做的绣品和衣裳。
也是因此,常鸢还是头次收到来自朋友的、对方一针一针绣出来的帐子和屏风。
小姑娘摸着帐子和炕屏上的精致花样,“你也太厉害了,懂医理,会武功,读过书,甚至还会苏绣!你哪来的时间学这么多东西啊?”
像她和她的那些小姐妹,光是跟着家里长辈和哥哥姐姐们练武,就已经个个都累得叫苦连天了。
谢莞娘笑,“我学的东西比较杂,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精通。就拿武功来说吧,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肯定不如您这个从小练到大的。”
这可不是谢莞娘有意吹捧,常鸢的身手,确实不是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能比的。
她听江远说过,常鸢很有武学天赋,小小年纪就已经继承了侯夫人的一身本事,而侯夫人,那可是陪着亲人上过战场,甚至还杀过敌方一员大将的厉害人物。
要说学,谁没学?要说苦,谁不苦?她和常鸢,只是努力的方向不太一样而已。
三人喝着茶,说着话,偶尔意思意思的吃一点糖果、糕点、鲜果、坚果啥的,气氛倒也融洽。
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谢莞娘切入正题。
她从袖袋中拿出一张被她折叠成小方块的宣纸,“这次晚辈前来,其实还有一事。”
将东西交给侯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谢莞娘就反常的沉默下来。她没有在侯夫人看那张纸上的内容之前,言简意赅的跟她解释自己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侯夫人注意到了她的这份反常,她将下人打发出去,然后才缓缓展开手上的那张宣纸。
只扫了一眼,侯夫人就蹭的一下,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站了起来。
常鸢正伸手去拿离她最近的南果梨,被侯夫人这么一吓,她手一抖,然后下意识收了回去。
“娘?”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没事。”
她重新坐下,视线飞快扫过纸上内容。
片刻后,她一脸复杂的抬起头,视线定定望着仍旧面带微笑,一副波澜不惊模样的谢莞娘。
“你是个聪明的,”侯夫人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里却透着些许凝重,“不用我说,这东西的价值想来你也是清楚的。你拿出这个,是想得到什么?”
谢莞娘笑,“自由。”
侯夫人一愣,“什么?”
“我的身世想来您已经听世子说过了,我生父是南阳王元琢,生母出身唐县谢氏,就是前朝末年,父子三人虽分隔两处,但却不约而同选择以身殉国的那个谢氏。”
她这么一说,侯夫人立刻就想起这个谢氏是哪个谢氏了。
她蹙眉,“你生母名讳可是静姝二字?”
谢莞娘点头,“她和元琢订过亲,在和亲人失散后,两个相依为命的年轻男女在逃难路上结为夫妻,但在局势相对稳定,元琢找回家人之后,他们家却翻脸不认这门亲事了。”
侯夫人被她的话唤醒了一些久远记忆,“我对你娘有印象,她当时是京城最有名的贵女之一。”
如果不是谢氏女从不与皇族联姻,以谢氏的权势地位和清流名声,才色双绝的谢氏女便是皇后、王妃也做得。
却不想谢氏的三根顶梁柱殉国,谢氏一朝失势,元琢便就做了那等悔婚另娶、忘恩负义之人。
想到彼时的元家家主已经做了那诸多反王之一,侯夫人又觉得,或许元琢一家悔婚,不仅仅只是因为谢家已经败落,还因为谢家是“忠臣”,而他们元家却是“叛臣”。
但在侯夫人看来,两家政治立场不同的这个事儿,其实根本就不叫事儿。
谢家的那父子三人又不是活生生站在元家的对立面,他们已经死了,且元家还是在他们死后才有所动作的。
在谢家父子和前朝末帝一起殉国之前,元家可一直都老实的很。
很显然,作为前朝勋贵之一,元家还是很爱惜名声和羽毛的。
他们虽然也是叛臣,但起事之初却是打的平叛旗号,只不过平着平着,弘德帝元瑜就“被迫”黄袍加身了而已。
私底下元家人是怎么想的不重要,反正明面上,人家可不是直接反了前朝皇室的逆党叛臣。
君不见,在新朝建立之后,他们的开国皇帝陛下,都还竖了个标杆在那,以标榜他善待前朝皇室成员嘛。
说回谢静姝与元琢。
两家没有血仇,谢氏一族又不会妨碍到元家的争霸大业,甚至如果元家操作得当,他们家迎娶忠烈之后入门的这一举动,还能为他们赢得更多前朝旧臣的支持,这是一件多好的事。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侯夫人有着一样的脑回路。
谢静姝的祖父、父亲、伯父俱都以身殉国,她兄长又带着寡母幼弟回了族里,她不知情,跟着元琢经历重重艰难险阻,好不容易回到京城,等着她的却不是亲人的热泪盈眶,而是元琢生母的刻薄和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