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愣了愣,望着眼前递过来的东西,知道那是自己的卖身契。想想过往种种,她声泪俱下。
接过那纸卖身契后,玉叶抱着孩子再次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大小姐,我们母子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以后祝您长命百岁,幸福安康,奴婢,奴婢这就去了。”
景清瑜没再说话,真的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玉叶又向慕云舒行了一礼,然后抱着孩子离开了。
她和高家其实没有关系,只要无人多嘴说这个孩子是高仰止的,就不会被斩杀。
只是人性是复杂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孩子能否逃过一劫,能否顺利长大,都将是玉叶所要独自面对的困境。
景清瑜已经仁至义尽,未来如何,都将是属于玉叶和那个孩子该有的命运。
回去的路上,蒹葭见慕云舒的神情好像有些沉重,担忧地问道
“夫人,怎么了?”
慕云舒回过神来,手轻拂了下小飞虹的护栏,忽然惆怅地问向蒹葭道
“你觉得以玉叶的年纪,能养活得了那个孩子吗?”
蒹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算能养活的下来,也肯定很艰难吧。夫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慕云舒垂眸,目光盯盯地望着湖水中的游鱼,仿佛喃喃自语地道
“所以......她会原谅我的吧?”
慕云舒这几日在景家,针对景清瑜的管家方式进行了梳理改进,然后又去了趟庄子上。
如今正是收成的时候,薛仁德把之前作为试验田的亩收账目给了慕云舒。
薛仁德很激动,手舞足蹈地说着
“夫人真是神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就没收这么多过,而且那批粮种耐虫害还扛天灾,一亩就比别人四亩都强。等到这季种下去,秋收之际,我们今年的粮食收成,将非常可观。”
慕云舒手中翻着账目,在里面勾画着什么,头都没抬地问道:“可有人来咨询打探?”
薛仁德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这么好的粮种,老奴怎么舍得告诉别人?只有几个价格给的高,老奴才卖了些。只要把这粮种都拿在我们手中,我们可就发了。”
慕云舒收起了账目,递给了薛仁德:“这段时间,把这个粮种的消息放出去,价钱翻两倍,留够我们下季要用的种子,其余全部卖出。按照我们之前的规定,其中一分利钱是你的。
别在里面动什么手脚。”慕云舒点了点他手中的账目,淡笑道:“这里面的每一笔,你改一分我都知道。”
薛仁德恭敬笑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每一笔老奴都给夫人记的清清楚楚。”
慕云舒嗯了声,然后回了景家,跟景凌针对账目上的登记又进行了商议。
景凌正如唐姨娘所说,性格老实的很,以前为大爷做事的时候,听大爷的,如今为慕云舒做事的时候就听慕云舒的,就算动账目,也动的很少,属于在正常人范围内的小贪心。
慕云舒也就当没看到,让他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忙完这些后,景修俨带回了最新的关于大境和得风楼的消息。
夜里风凉爽些,慕云舒在云蔚亭上熏了香,将晚膳安排在了亭子中。
景修俨坐在慕云舒的对面,给她倒了杯冰酪。
“如今朝堂之上仍旧整日里争论不休没个定论,之前那些荒唐的提议,反应最激烈的就是苏家。陛下如今的处境也很艰难,想开战,却又担心葬送了如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
忍气吞声地答应下来吧,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就能淹死陛下。文人的风骨是国家的脊梁,若文人再闹起来,又是场浩劫。
可若就这样置之不理,又担心大境会再次出兵警示。边城屠城之惨烈,令多少地处边地的子民惶惶不可终日。
内忧外患,民心动荡,宫里传出消息,陛下因为此事,已经连接传唤了三次太医。”
慕云舒递给景修俨一双筷子,把自己手中的轻磕了下。
“巍巍九重阙,难为等闲往。纵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鲜,既承百王末,战兢随岁转。上至君王,下至臣子,都艰难。”
“不仅如此,漳州剿匪的案子也迟迟未了结,殿下还是希望能从其中挖掘出更多的东西来。但风荷举一力承担,否认与得风楼有关,所有往来的信件、文书、签印显示,也只有风荷举一人。”
慕云舒捏过了吹风过来的一片落叶,状似无意地问道
“你觉得是他一人所为还是跟得风楼有关?”
景修俨咬了下筷子,思索了会:“其实现在会不会跟得风楼有关,都是没多少意义的。就算有关,也不过是股土匪。得风楼在星都的风评一向很好,作为东家的风獍为人又义气,在这里朋友众多。
此次风荷举的事情,非但没给得风楼带来什么影响,反而有很多人为得风楼鸣不平。若这个时候真查出来和风獍有关系,以他如今的声望,都不适合在如此人心惶惶的时候再添这把乱火。
况且还没证据,连怀疑都不好表现出来。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提出尽快将风荷举斩首示众,以安民心。若再不能从他口中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那么他的死期确实不远了。”
慕云舒夹菜的手顿了下,没有接话。
次日
慕云舒带着蒹葭,来到了天牢。
本来按照风荷举的身份,便是犯了罪,也应该是关在府衙之中。可一来他是风獍的儿子,以风獍在星都的人脉,很有可能会把人给偷偷救走。
二来,此次漳州剿匪案,是关乎到了陛下的颜面,作为星都这边的主谋,风荷举的罪过远比事情本身更要严重。
三来,太子已经从慕云舒的口中得知了得风楼与明王的关系,那么风荷举的罪过就不是通匪,而是叛国。这样的罪过,诛连都不为过,更别说只是关在天牢之中了。
慕云舒在衙役的带领下向天牢中而去。
牢中很昏暗,是向下走的,越走,那阴冷潮湿的气息就将人慢慢笼罩了起来,里面只有星点烛火在幽幽地亮着,牢中三面为墙,只有个巴掌大的风口。一面是铁门,在这样环境中早已经锈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