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的烛火晃了三晃,孙小朵的脚尖刚踢到第三摞《轮回典要》,那堆裹着霉味的竹简便\"哗啦\"散了一地。
她蹲下身捡,发间的猴毛簪子却突然烫得扎头皮——这是孙悟空给的宝贝,每次她要闯祸前准保发热,比土地公的天气预报还灵。
\"小祖宗,您轻点儿。\"萧逸的声音从案几后飘过来,他正踮脚够最高层的《幽冥志》,青衫下摆沾着半块蜘蛛网,\"这殿里的书可都是开天辟地时的老物件,您当是花果山的野桃子呢?\"
孙小朵把捡起来的竹简\"啪\"地拍在桌上,发梢沾着片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残页:\"要不是你说'想掀翻天庭的破规矩,得先扒了他们的底裤',我至于在这霉味里翻跟斗?\"她瞥了眼萧逸怀里的书,突然被封皮上一道暗纹拽住视线——那纹路像极了昨晚立誓时,幽冥徽章闪过的银光。
\"哎哎哎!\"萧逸刚要拦,孙小朵已经扯下那本书。
深褐色封皮触到指尖的瞬间,整座幽冥殿的烛火\"轰\"地窜起半尺高,青焰里浮起金色符文,像活了的金鳞鱼般绕着书转圈。
\"这是......\"萧逸的小本本\"啪\"地掉在地上。
他见过的符文不少,可这种带着轮回之气的,还是头回见。
孙小朵把书往桌上一磕,封皮\"咔\"地裂开条缝,露出里面泛着幽光的绢帛。
她刚要抽,手腕突然被烫了下——绢帛边缘竟缠着根细若游丝的红线,线尾拴着枚青铜小印,印面是个\"判\"字。
\"判官的封印?\"萧逸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红线,\"他藏得倒严实,可这红线沾了你的幽冥血......\"
话音未落,红线\"嗤\"地烧成灰烬。
绢帛\"刷\"地展开,上面的字迹竟像活了似的游移重组,最后凝成一行血字:\"天庭地府秘约:轮回司归天,魂魄调由命,王朝更替,以魂为引。\"
孙小朵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想起上个月在人间看见的灾荒——明明该丰收的庄稼全烂在地里,老人们跪在土地庙前哭,说梦见阎王爷要收走他们的魂。
原来不是阎王爷要收,是天庭要拿这些魂去\"调\"下一个王朝的命数!
\"还有这个!\"萧逸的手指抖得厉害,他翻到绢帛背面,\"灵魂置换术......用将死之人的魂换帝王的命,用孩童的魂换大将的运......难怪商纣王能多活二十年,难怪霍去病二十岁就病死!\"
殿外突然响起铜铃震颤的脆响。
孙小朵猛地抬头。
幽冥殿的石门不知何时闭合,门楣上飘着层淡蓝色的光雾,像块被揉皱的玻璃,把外面的阴兵身影都扭曲了。
\"孙小朵。\"
判官的声音从雾里渗进来,带着股冷铁刮骨的刺啦声。
他穿着玄色审判袍,腰间挂着生死簿,手里的判官笔泛着幽蓝的光,\"你私闯幽冥典籍阁,撕毁封卷,扰乱轮回秩序——\"
\"放你娘的判官屁!\"孙小朵抄起桌上的竹简就要砸,却被萧逸拽住手腕。
她这才发现,那层蓝光不知何时漫到了脚边,正像活物似的往她脚踝上缠。
\"审判结界。\"萧逸的脸色发白,\"这是要把咱们困在这里,等天庭来拿人!\"
\"萧逸你说对了一半。\"判官走进殿门,袍角扫过地上的残页,\"等的不是天庭,是我。\"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冰面裂开条缝,\"你以为幽冥殿的书是那么好翻的?
没有我的封印,你们连《生死册》的封皮都摸不到。\"
孙小朵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她摸出发间的猴毛簪子,刚要拔,却见韦阳扛着镔铁棍撞开侧门冲进来。
他的额头沾着血,显然是硬闯结界时被划的:\"小朵!
俺在外面瞧见判官手里攥着个紫金令!
跟上次来地府宣旨的天兵拿的一模一样!\"
判官的手猛地缩到袖里。
\"紫金令?\"孙小朵眯起眼。
她见过那东西——上次李靖来地府,手里就攥着块刻着\"天\"字的紫金牌,阎王见了都得低半头。
\"韦阳说得对。\"萧逸突然指向判官腰间,\"他的生死簿封皮......是用天庭的玄铁线缝的。\"
判官的脸\"唰\"地白了。
他猛地举起判官笔,蓝光结界\"嗡\"地暴涨三尺:\"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去你娘的知道太多!\"韦阳吼了一嗓子,镔铁棍抡圆了砸向结界。
蓝光剧烈震颤,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溅起细碎的光片。
韦阳的虎口裂开血口,可他咬着牙又砸了第二下:\"当年俺爹被天兵抓去填南天门,就是因为不肯交魂!
今天俺就是砸断这根棍,也不让你们再欺负人!\"
结界\"咔嚓\"裂开道缝。
\"够了。\"
低沉的声音像块压在人心口的石头。
阎王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口。
他穿着玄色龙纹王袍,腰间的九环锡杖垂着血红色流苏,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古籍,最后落在孙小朵手里的秘卷上。
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判官的笔\"当啷\"掉在地上,韦阳的铁棍也垂了下来,连烛火都吓得缩成豆大的光点儿。
\"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阎王的声音像从极深的井底传来,他抬手一挥,一枚雕着忘川水纹的玉牌\"嗖\"地飞向孙小朵。
她下意识接住,玉牌触手生温,里面似乎有水流的轻响,\"那就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带着秘密永远闭嘴,要么......\"
他的目光扫过萧逸怀里的秘卷,扫过韦阳脸上的血,最后落在孙小朵发间的猴毛簪子上:\"去地狱最深处的忘川渊。\"
孙小朵捏紧玉牌。
她能感觉到,玉牌里的水流正顺着掌心往血管里钻,像在给她指一条路——一条通向黑暗,也通向光明的路。
\"我们选第二条。\"她抬头,眼里闪着跟昨晚立誓时一样的光,\"您说的'选择',该不会是怕我们不敢走吧?\"
阎王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像是叹了口气。
他转身走向殿外,九环锡杖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三更时分,忘川渊的入口会开。\"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
殿外的阴风吹进来,掀起秘卷的绢帛。
孙小朵望着上面的血字,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牌。
远处传来鬼面将军的号角声,混着忘川水的呜咽,像在说:该上路了。
萧逸凑过来,小本本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手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忘川渊灵魂置换紫金令\"。
韦阳蹲下身,把散在地上的古籍一本本捡起来,他的镔铁棍还滴着血,却被他擦得锃亮。
\"走吗?\"萧逸问。
\"走。\"孙小朵把玉牌塞进衣襟里,猴毛簪子还在发烫,像在替她父亲拍背,\"我倒要看看,地狱最深处,能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
殿外的阴云突然散开,露出半轮残月。
月光照在玉牌上,忘川水纹里的水流突然动了,像在绘制一张地图——指向幽冥最深处的,那条被遗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