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玉顶阁天字一号包厢,空气仿佛在林傲天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凌雪嫣那张常年如冰山般冷漠、足以让无数商界巨鳄望而生畏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般的震惊。她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眸光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每月十五,子时前后,全身如坠冰窟,寒气自骨髓深处渗透而出,痛不欲生。
这个秘密,是她凌雪嫣最大的软肋,也是她心中最深的恐惧。它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她的生命中,时刻提醒着她,无论她建立起多么庞大的商业帝国,拥有多么显赫的地位,她终究是一个被病痛折磨、随时可能倒下的脆弱女人。
此事,除了她自己和她的爷爷知道,绝无第三人知晓。她看过全球最顶尖的西医,求过最神秘的中医国手,甚至暗中接触过一些所谓的奇人异士,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甚至无法诊断出病因。他们只能将之归结为一种极其罕见的基因缺陷或是神经系统紊乱。
可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这个刚刚才因为打了王家二世祖而让她稍感兴趣的男人,竟一语道破了她深藏于灵魂深处的梦魇。
“你……是谁?” 凌雪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试图维持住集团总裁的威严与冷静。但她紧紧攥住的拳头,以及那微微泛白的指节,早已出卖了她的内心。
旁边的苏梦琪则彻底陷入了迷茫和不安。她看看林傲天,又看看这位气场强大到让她自惭形秽的凌总裁。她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傲天和这个女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她无法介入的秘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伴随着酸涩的嫉妒,悄然在她心底蔓延。
算命先生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回响——“他未来会有一位正式妻子和九位红颜知己……而你,不在其中。”
难道,这位凌总裁,就是其中之一?
林傲天没有回答凌雪嫣的问题,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如星空,仿佛能洞穿一切。身为林天大帝,万界称尊,区区一个凡俗女子体内的阴寒之气,在他眼中不过是萤火之光,一眼便可看透其本源。
“我是谁不重要,”林傲天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重要的是,你的病,我能治。”
“你能治?”凌雪嫣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三个字,是她梦寐以求的希望,却又像一个虚无缥缈的陷阱。无数次的失望让她学会了谨慎,“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林傲天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霸道与不屑,“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钱?还是权?在我眼里,这些与尘埃无异。”
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凌雪嫣只会当成是狂妄自大的笑话。但不知为何,从林傲天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气势。仿佛他生来就站在云端,俯瞰着世间的一切。
苏梦琪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拉了拉林傲天的衣袖,小声而急切地说道:“傲天,我们……我们回家吧。这位凌总裁,我们惹不起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恐惧。她怕了,她怕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女人会把林傲天从她身边抢走。
林傲天眉头微皱,回头看了苏梦琪一眼。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但在他看来,这种女儿家的情绪,在这种时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他堂堂林天大帝,岂会怕一个凡俗的家族?他要重回武道之巅,身边需要的,是能够与他并肩、理解他世界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担心害怕的菟丝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心中对苏梦琪的那一丝柔情,竟也淡了几分。
“无妨。”他淡淡地对苏梦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理会她,目光重新落回凌雪嫣身上。
凌雪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个果决的人,多年的商海沉浮让她明白,机会往往转瞬即逝。无论眼前这个男人是神是鬼,这都是她唯一的希望。
“好,我相信你。”她做出了决定,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傲天,“你需要什么?只要我凌雪嫣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我暂时不需要什么。”林傲天放下茶杯,站起身,“等我心情好了,自会找你。另外,你体内的阴寒之气已经深入骨髓,下一次发作,也就是三天后的十五子时,威力会比以往强上一倍。若无外力介入,你,活不过那天晚上。”
说完,他不再多言,拉起还在发愣的苏梦琪,径直朝包厢外走去。
凌雪嫣僵在原地,林傲天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三天后……活不过那天晚上……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求生欲望。
“林先生,请留步!”她快步追了上去,“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林傲天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道:“想找我,你自然有你的办法。”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凌雪嫣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许久,她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又恢复了那个冰冷决断的凌氏总裁。
“李秘书,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查一个人,他叫林傲天。我要在半小时内,知道他的一切,记住,是一切!另外,备车,我要亲自去拜访江南市所有名声在外的玄学大师,尤其是……老街那个算命的!”
她忽然想起了王浩事件的起因,似乎一切的源头,都与那个神秘的算命先生有关。或许,那里能找到关于林傲天的线索。
---
离开玉顶阁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苏梦琪一路沉默,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直到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街角,她终于停下脚步,带着哭腔问道:“傲天,你和那个凌总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知道她那么私密的事情?”
林傲天停下脚步,转过身,月光洒在他俊朗的脸庞上,却显得有些冷漠。
“梦琪,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我为什么不需要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啊!”苏梦琪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从老街那个算命先生开始,你就变得好奇怪!他说你将来会有九个红颜知己,那个凌总裁,她是不是第一个?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够了!”林傲天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前世为帝,执掌亿万生灵的生死,言出法随,何曾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习惯了掌控一切,而不是被凡俗的情爱所牵绊。重生以来,与苏梦琪的相处,不过是他体验凡人生活的一段插曲,是他紧绷了万年心弦后的一丝放松。
可现在,他意识到,凡人的感情,对他而言是一种束缚。
“我的世界,你无法理解。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够了,不要胡思乱想。”林傲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这番话,更是深深刺痛了苏梦琪的心。
她无法理解?乖乖待着?她感觉自己不像一个恋人,更像一个被随意安置的宠物。
“如果你的世界,就是和各种各样漂亮的女人纠缠不清,那我宁愿不理解!”苏梦琪擦掉眼泪,眼神中满是失望,“林傲天,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会陪我看电影、逛夜市的你了。”
林傲天心中一滞。
是啊,他变了吗?不,他不是变了,他只是在回归真正的自己——那个杀伐果断、心怀天下的林天大帝。以前的那个他,才是伪装。
看着苏梦琪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那丝不忍很快就被大道独行的孤高所取代。
他的路,注定是孤独的。任何跟不上他脚步的人,都将被远远甩在身后。
“随你怎么想吧。”他最终只是冷淡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独自离去,留下苏梦琪一个人在清冷的月光下,泪如雨下。
两人之间,一道肉眼看不见的裂痕,已然产生。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剑无尘正走在一条充满生活气息的旧巷里。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的白墙灰瓦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邻里的笑语。
他修道数千载,早已站在渡劫期的顶峰,距离那传说中的超脱之境,只差最后一步——圆满道心。
他今天收获颇丰,主播刘伟的一千,加上林傲天丢下的四千,正好凑够了五千块。他此行的目的,便是租下巷子尽头那座带院子的小屋。
小屋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胜在清净,尤其是那个被半人高的围墙圈起来的小院,杂草丛生,却正好符合他的要求。他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静观这世间因果流转,映照己心。
院门口,一个穿着汗衫、摇着蒲扇的胖大爷正坐在小马扎上乘凉,他就是房东老张。
“小伙子,又来啦?”老张看到剑无尘,眯着眼笑道,“想通了?我这房子,五千块一个月,一分都不能少。”
剑无尘点点头,神色平静:“可以。”
“嘿,我就说嘛,我这房子地段好,清净,识货的人自然懂。”老张见他答应得爽快,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准备办手续。
剑无尘从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拿出了五十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整整五千块,递了过去。
老张愣了一下,接过钱反复看了看,确认是真钞后,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本以为这小伙子穿着朴素,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没想到如此干脆。
“行,爽快!”老张收了钱,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递给剑无尘,“这是钥匙,合同我明天拿给你签。水电费自己交,院子里的东西别乱动,那是我老婆种的。”
“好。”剑无尘接过钥匙,只说了一个字。
“你这小伙子,话真少。”老张嘟囔了一句,摇着蒲扇回了隔壁自己的家。
剑无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小院。院子不大,中间有一颗老槐树,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深吸一口气,这凡俗世界的空气中,灵气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于他而言,并无影响。他的道,早已不拘于外物。
他缓缓闭上眼睛,神识却如一面绝对光滑的镜子,映照出整个城市的景象。
镜中,他“看”到苏梦琪在街角哭泣,那名为“爱恋”的因果线,正因嫉妒与不安而剧烈震颤,脆弱不堪。
他“看”到,凌雪嫣的座驾正急速驶向老街,她身上那名为“求生”的欲望,强烈而执着,正与“宿命”的阴寒之气激烈对抗。
他又“看”向林傲天的方向,那位转世大帝正一人走在江边,周身散发着孤傲与决绝。帝王之心正在苏醒,凡俗的情感对他而言,已开始成为需要斩断的桎梏。
剑无尘的道心古井无波。
这世间的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于他而言,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他观察着这一切,并非为了干涉,而是为了印证。印证自己的道心,是否能在看尽这亿万种纠葛之后,依旧保持绝对的空明与纯粹。
欲要超脱,先要入世。欲要无尘,先染红尘。
这便是他的修行。
他收回神识,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林天大帝……”他心中平静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不带任何情绪,“你自以为重活一世,能掌控一切。却不知,这红尘情劫,方是斩断道途最锋利的刀。你的帝心,已因一个凡俗女子而初动,这便是你此生第一道大劫的开端。这,恐怕连你自己都未曾算到。”
剑无尘摇了摇头,并非惋惜,也非嘲讽,只是陈述一个他所“看”到的事实。
他人的因果,是他人渡的劫。而他的道,是观尽万劫,自身却如如不动。
大道无情,视众生万物为刍狗。唯有勘破一切虚妄,不为任何情感所动,方能与道合真,成就永恒。
剑无尘盘膝在院中坐下,手指轻点,引动天地间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开始在院中布下一个最简单的聚灵阵。对他而言,这并非为了修炼,只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暂居之所,更清净一些。
江南市的老街巷口,多了一位能一语道破天机的算命先生。而巷子深处,也多了一位以天地为烘炉,以众生为薪柴,淬炼自身道心的求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