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从诚凛与洛山那场耗尽灵魂的惨烈战场撤离,却并未消失,而是在更大的容器里积蓄、发酵。全国大赛的最终舞台——东京巨蛋体育馆——此刻化身为一个沸腾的、充斥着狂热与期待的庞然巨兽。空气不再流动,而是被数万道灼热的呼吸、震耳欲聋的呐喊、以及无数摄像机冰冷的注视所凝固、压缩,沉重得如同液态的金属。
聚光灯如同审判之柱,冰冷地打在场心。一方,是刚刚浴血归来、王座尚带着一丝余温的赤色帝王——洛山高校。赤司征十郎站在队伍最前端,异色双瞳——熔金与冰魄——平静地扫视着对面,仿佛之前的惊涛骇浪不过是拂过王座的尘埃。他周身散发的气息不再是开赛时的绝对掌控,而是一种淬炼过的、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的冰冷。叶山小太郎、实渕玲央、根武谷永吉、黛千寻,四名“无冠之将”如同拱卫帝王的利刃,沉默地矗立。他们身上残留着与诚凛激战的痕迹——叶山眉角的淤青尚未褪尽,实渕指尖缠绕的绷带透出淡红,根武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闷响,黛千寻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切割空气——但这些伤痛非但没有削弱他们的气势,反而如同勋章,将“绝对胜利”的意志淬炼得更加坚硬、更加惨烈。洛山的领域,是一片沉寂的赤色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而在光柱的另一端,是这片沸腾海洋中唯一一片诡异的宁静之地。阳泉高校。他们的白色队服纤尘不染,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紫原敦那超越常理的巨大身躯矗立在篮下,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整个禁区。他微微耷拉着眼皮,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美味棒,对周遭山呼海啸般的噪音充耳不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那巨大的身躯本身,就是一道令人绝望的叹息之壁。冰室辰也站在他身侧,俊美的面容如同冰雕,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洞悉一切的淡然微笑。他周身弥漫着一种与紫原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是属于绝对零度的、冻结灵魂的优雅。冈村建一、福井健介、刘伟,如同沉默的冰川卫士,眼神锐利而专注,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波动。阳泉的领域,是一片纯粹的、冻结万物的白色荒原。寂静无声,却弥漫着足以冰封时间的绝对寒意。
赤与白。帝王的威严与幻影的极寒。两种截然相反的、达到极致的“绝对”,如同两颗即将对撞的行星,在巨蛋的中心无声地对峙。没有赛前的挑衅,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在这无声的角力中变得粘稠、迟滞。观众席上狂热的呐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只能徒劳地撞击着这片由意志构成的绝对领域。
“哔——!”
尖锐的开场哨如同划破冻湖的冰锥,刺穿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瞬间,冰室辰也动了!没有预兆,没有加速过程,他的身影如同被寒风卷起的白色幻影,轻盈得不可思议,瞬间便切入了洛山半场尚未完全成型的防线缝隙!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烟火气,流畅得如同冰面滑行,指尖一勾,裁判抛出的篮球已如同被磁石吸引,稳稳落入他的掌控。
“好快!”实渕玲央瞳孔微缩,“夜叉”的敏锐让他捕捉到了轨迹,但身体却慢了半拍!冰室持球推进,步伐从容,嘴角那抹淡然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闲庭信步的散步。然而,他手中的篮球却化作一道道撕裂空间的白色闪电!每一次传递都精准得如同经过超级计算机的演算,阳泉的白色身影在他无声的指挥下,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流畅地运转起来!篮球在五人之间跳跃、穿梭,划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冰冷轨迹,瞬间撕开了洛山引以为傲的钢铁防线!
“回防!”赤司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洛山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叶山如猎豹般回追,实渕试图切断传球路线,根武谷庞大的身躯在禁区内筑起高墙。但阳泉的传导太快、太冷、太流畅!篮球如同拥有了生命,在洛山球员即将合围的指尖缝隙中诡异地穿梭,最终化作一道致命的白色流光,直射篮下!
那里!紫原敦巨大的身躯甚至没有完全起跳!他只是懒洋洋地、如同驱赶蚊蝇般伸出那蒲扇般的巨掌,朝着飞来的篮球轻轻一拨!
“啪!”
一声轻响,篮球改变了方向,带着一道柔和的弧线,空心入网!
2:0。
寂静。比开场前更加深沉的寂静席卷了观众席。这记进球,没有暴力,没有炫技,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精准与绝对力量的完美结合。紫原甚至没有看篮筐一眼,仿佛进球只是随手为之的必然结果。他慢吞吞地嚼着美味棒,巨大的身躯缓缓踱回己方半场,眼皮依旧耷拉着。
赤司征十郎站在己方底线外,异色的双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牢牢锁定了那个巨大的白色身影——紫原敦。他眼中的世界,那由无数数据流和因果轨迹构成的精密模型,在紫原那看似随意的一拨之下,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偏差”。那并非计算错误,而是紫原的存在本身,如同一个巨大的、不可测的变量,强行扭曲了模型运行的轨迹!他那慵懒的姿态下,蕴藏着的是超越“Zone”、甚至超越“天帝之眼”计算极限的、纯粹到令人绝望的“绝对天赋”!
“有意思。”赤司的嘴角,极其罕见地、勾起了一丝近乎冰冷的、被彻底点燃的兴味弧度。那不是愤怒,而是棋逢对手的、纯粹的、冰冷的兴奋!他缓缓运球向前,步伐沉稳。赤色的帝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感受到了来自“白色幻影”那冻结灵魂的威胁。
赤司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三分线外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位置——黛千寻身上。黛千寻感受到了那目光的沉重,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初,但握着拳头的手心却微微渗出了细汗。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冰室辰也那鬼魅般的传导、紫原敦那颠覆认知的天赋……无数冰冷的数据如同洪流般冲刷着她的意识。她试图解析,试图捕捉那白色幻影的轨迹,但每一次推演的结果都指向一个冰冷的结论——超出常规模型!无法完全预测!
就在这时,赤司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指令,直接刺入她的脑海:“黛。”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她的名字。但黛千寻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声音里蕴含的,是绝对的信任,是帝王不容置疑的意志,更是将她彻底推入战场最前线、直面那白色幻影的冰冷命令!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混合着被赋予重任的灼热,瞬间点燃了她的神经!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高速对焦的镜头,死死锁定了前方那道优雅冰冷的白色身影——冰室辰也。
“看穿他!”黛千寻的牙齿几乎要咬碎,“用我的‘眼’……看穿‘幻影’的轨迹!”
她的“眼”,并非赤司那种洞悉万物因果的“天帝之眼”,而是如同精密扫描仪般、高速捕捉并解析一切物理信息的“数据之眼”!此刻,在赤司绝对意志的驱动下,在洛山“绝对胜利”信念的压迫下,她的“数据之眼”超负荷运转!冰室辰也每一个细微到极致的肌肉颤动、重心转移的微妙角度、指尖触碰篮球的力度和旋转……所有信息如同海啸般涌入她的意识!大脑如同烧红的cpU,疯狂地处理、分析、构建模型!
冰室辰也似乎察觉到了这束锁定自己的、如同实质般的锐利目光。他微微侧头,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黛千寻,嘴角那抹淡然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丝。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得清吗?
就在冰室接球的瞬间,黛千寻动了!她不再是被动地等待传导路线,而是如同预知未来般,提前一步精准地卡在了冰室辰也最可能发起进攻的轴心路径上!她的动作精准、迅捷,带着一种数据流般冰冷的效率,与冰室那优雅的幻影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哦?”冰室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手腕一抖,篮球没有按计划飞出,而是在指尖一个违反物理直觉的微小变向,试图绕过黛千寻的封锁!
“捕捉!”黛千寻心中无声呐喊!她的“数据之眼”瞬间锁定了篮球变向的轨迹、角度、速度!身体如同被数据流驱动的精密机器,以毫厘之差再次横移,指尖险之又险地擦向篮球边缘!
“啪!”
一声脆响!篮球虽然没有被完全断下,但传递的轨迹被强行干扰!阳泉流畅如冰的传导链条,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滞涩!
“好!”场边洛山替补席爆发出压抑的喝彩!
赤司征十郎的异色双瞳中,熔金与冰魄的光芒微微一闪。黛千寻的拦截,并非完美,却成功地在阳泉那绝对冰冷的“幻影”领域上,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这裂缝,证明了“白色幻影”并非不可触碰!证明了洛山的“绝对”,在另一种“绝对”面前,并非束手无策!
他缓缓运球推进,目光扫过因传导被阻而略显凝滞的阳泉防线,扫过黛千寻镜片后那燃烧着决绝火焰的双眼,最终,落在了篮下那片巨大的白色阴影——紫原敦身上。赤司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发清晰。
“幻影……”赤司的声音低不可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力量,仿佛在对整个阳泉宣告,也仿佛在对自己宣告,“在朕的‘眼’前,冻结的,未必是未来。”
赤色的帝王,举起了他的权杖。冰冷的火焰,无声地在这片赤与白交织的绝对战场上,轰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