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阮星眠一直在临时会议室开会。
培训完主播,又培训运营。
她挺着小腹,站在简陋白板前,声音清亮而自信。
那股子专注又雀跃的劲儿,让季聆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燎了一下,也想去做点什么像样的事。
吃饭的时候,季聆忍不住回忆道:“眠眠,我第一次见你蹲在梧桐道坚定地卖着寿司,我就知道,顾醒肯定会为你着迷。”
阮星眠抬眸,咀嚼的速度放慢,嘴角轻笑:“季聆姐,为什么啊?”
“从本质上讲,你们是同一类人,像有目标的飓风,又像扎根大地的树,知道要往哪里生长。”
季聆失落地放下筷子:“不像我,高中想好好学习,是为了没见面的大神,初恋无疾而终之后,又因为姑姑和伯父的鼓励,对计算机产生兴趣,拼命考上研究生,也是想和顾醒有更多可能。”
她抬手支着下巴:“眠眠,我活得好没劲啊,我曾经在乎过的东西,对我来说,有挺好,没有也过得下去,我感觉自己,活得一点都不轰烈。”
阮星眠跟着她放下筷子:“你怎么不够轰烈呢,季聆姐,你考上最厉害的计算机学院,你去海城一趟就能看出你爸管理的弊端,你体贴员工,你学习能力超强,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和我姐姐的脑子。”
季聆讪讪一笑,“我哪有什么脑子。眠眠,你太谦虚了,你姐一看就聪明,你啊,大智若愚。”
阮星眠塞筷子给她:“咱们这是在互相夸夸吗?”
季聆摇头失笑:“我真听你的建议,和学妹们做了个夸夸小软件,最近还接到单了。”
阮星眠跟着笑:“水军对应的另一种火军吗?水军黑人,火军夸人?”
“差不多,十八线明星下的单,还包隆重接机服务,给他接出一线明星的氛围,他还给了五星评价呢。”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恹恹的。
“季聆姐,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
想到乐南山里的某个人,阮星眠突然夹了块肉给她:“季聆姐,想找老徐就去吧,或许你见到他,就能知道纠结的答案了。”
继阮星月之后,阮星眠再一次把她轻而易举看穿。
她算是被这姐妹俩拿捏了。
季聆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吞下口中肉,“我……挺依赖他的,这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阮星眠表示不理解,“我也挺依赖顾醒的啊。”
“你那是小事依赖,大事他压根左右不了你。”
季聆苦恼地挠头,压根没注意不远处的脚步声。
阮星眠挑眉问她,“季聆姐,你在纠结什么呢?喜欢的话,表白就好了,明明相互喜欢,却不在一起,不是互相折磨吗?”
季聆摆手:“眠眠,你不懂。”
阮星眠引导她:“是因为当年的事?”
季聆焦虑地啃手指甲,摇头:“他每天都给我喂支付宝小鸡,给我发道歉的消息,说当年的事仅仅只是一个小小遗憾,不值得惦记。现在若是错过,将会遗憾终生。”
阮星眠瞄了眼季聆背后的人影,发出真心感叹:“他好温柔,好会哄人。”
季聆双手支下巴:“嗯,真的温柔会哄人。”
“那为什么还不在一起呢?”
好看的眉毛蹙成小小的山头,季聆自怨自艾道:“我的刁蛮任性,举棋不定,矛盾纠结,配不上他的温柔体贴。”
阮星眠又问:“所以,你具体在纠结什么?”
在季聆身后的人影,屏住呼吸,听得认真。
“眠眠你看,我希望他什么都让我拿主意,又什么都能帮我做主。”
她见阮星眠在听,继续道:“我希望他全部听我的话,又能让我都听他的。”
她说完自己都无语了,“我是不是像个左右脑互博的神经病?”
“季聆姐,我的答案重要,还是那个谁的答案重要?”阮星眠用眼神示意她回头。
季聆心里咯噔一下,像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地转过头。
徐则倾就站在身后,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里还提着个纸袋。
黑了点,瘦了点,双眼神采奕奕。
他似乎站了有一会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她没见过的柔软。
时间像被拉得很长。
季聆的脸“唰”地红透了,刚说的话像回声一样在脑子里打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讷讷地张了张嘴:“你……你怎么在这?”
徐则倾却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对待员工礼貌的淡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细碎的光。
“我来开会,”他声音放得很轻,尾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喟叹,“也来见一个人。”
季聆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饭。
阮星眠顺势起身:“我吃好了,去给徐律师添副碗筷。”
季聆的目光跟随着阮星眠走远。
“聆聆,我的答案你想听吗?”
徐则倾的话让她身子一僵,突然忘记了呼吸。
他果然全都听见了。
她没说想不想听,耳朵开始泛红。
徐则倾眼角笑得温柔,忍不住前进一步。
“我保证,什么都会问你的意见,让你拿主意。”
季聆闻言,耳朵更红了。
他刚才听得很认真。
“我保证,给出意见让你选择,能帮你做主。”
季聆转过身来,两人视线终于对上。
“我保证,认真考虑你的意见,全部听你的。”
徐则倾见她没阻止自己,迫不及待靠近一步:“我保证,告诉你全部想法,让你可以听我的话。”
他不仅听懂了自己的纠结,还将他的温柔化作温热的河流,流进她烦躁不安的心里。
季聆眼眶发热发烫,从没有人好好听过她说话。
唯二的两个人,是二十二岁和二十八岁的徐则倾。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羽毛:“徐哥,谢谢你……真的,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
可她还是慢慢摇了头,睫毛上沾着水光:“只是我……我还没准备好。心里像堵着块东西,我怕……”
怕这温热是昙花一现,怕靠近了又会摔得生疼。
怕辜负了徐则倾所有的好。
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徐则倾喉结动了动,伸手想碰她的头发,最终只是不着痕迹收回。
他笑了笑,声音很稳:“没关系,聆聆。”
他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认真得像落满星光:“这次不逼你,以后也不。”
“你慢慢走,慢慢想,”他说,“只要你转身,我就在你背后。”
季聆感动到想哭,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胳膊,侧过脸,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
她永远臣服他的温柔。
眠眠说得没错,一看见他,那些纠结的事,瞬间有了答案。
季聆正想起身分享她的好消息,瓷碗摔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只见眠眠握着刚挂断的手机,僵在不远处,脸色霎时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
“眠眠?”季聆眼泪都顾不得擦,飞奔过去,从侧面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徐则倾放下东西跟过来:“阮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来电话说,顾醒出了车祸,在……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