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域指尖捏着半块青黑色骨片,指腹能摸到上面细密如蛛网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里都似有墨色流光在缓缓蠕动。他站在“玄渊窟”入口,身后跟着同宗门的师弟林砚和师妹苏清鸢,三人衣摆都被洞窟里涌出来的阴风刮得猎猎作响。
“师兄,这骨片真的是从‘蚀魂苔’下面挖出来的?”林砚攥着桃木剑,声音里带着几分发颤,“我刚才摸了下那苔藓,指尖到现在还麻得像有虫子在爬。”
赵域把骨片凑到鼻尖,一股混杂着腐土与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气味钻进鼻腔时,他眼前竟晃过一片猩红——无数扭曲的黑影在血雾里翻腾,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看不见的屏障。他猛地闭了眼,再睁开时,眼前的猩红已经消散,只剩洞窟深处传来的、类似水滴落在石上的“嗒嗒”声。
“别乱碰洞窟里的东西。”赵域把骨片收进贴身的玉盒,玉盒刚碰到骨片,表面就凝起一层白霜,“师父说过,玄渊窟是上古‘墟神’的葬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着‘墟气’,沾多了会乱心智。”
苏清鸢抱着一个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了似的转着圈,铜针尖端甚至泛起了黑锈。她脸色发白,指着洞窟深处:“师兄,罗盘失灵了,而且……你听那声音,好像不是水滴声。”
三人都静了下来,洞窟里的“嗒嗒”声越来越清晰,仔细听竟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石壁。更诡异的是,那声音似乎在慢慢靠近,可洞窟里明明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谁在那里?”林砚举起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亮了一下,却又迅速暗了下去,“是哪个宗门的道友?出来说话!”
没有回应,只有刮石壁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洞窟里藏着无数个看不见的东西。赵域抽出背后的长剑“青冥”,剑身映出三人的影子,可他突然发现,映在剑身上的影子里,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模糊的、没有五官的黑影,正贴在苏清鸢的身后。
“清鸢,别动!”赵域挥剑斩向那黑影,青冥剑碰到黑影时,发出“滋啦”一声脆响,像是烧红的铁碰到了水。黑影瞬间消散,苏清鸢却猛地尖叫起来,她捂着后颈,指尖沾着黑血。
“师妹,怎么了?”赵域扶住她,发现她后颈上有一道细密的抓痕,抓痕里正往外渗着黑血,那黑血落到地上,竟“滋滋”地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苏清鸢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发颤:“刚才有东西碰我的脖子,凉得像冰,还……还往我皮肤里钻!”
林砚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三粒递给苏清鸢:“这是‘祛邪丹’,先吃了压一压。师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连青冥剑都斩不死?”
赵域看着地上的黑血痕迹,那痕迹正在慢慢变淡,像是被洞窟的石头吸走了。他眉头紧锁:“不是妖邪,也不是鬼魅,是‘墟影’——师父说过,墟神死后,残魂会化作墟影,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墟气凝结成形。刚才那个,应该是被骨片引出来的。”
话音刚落,他怀里的玉盒突然震动起来,骨片竟自己从玉盒里飘了出来,悬在半空中。骨片上的纹路亮起,发出幽绿色的光,光照到洞窟的石壁上,竟映出一幅幅诡异的图案:无数人跪在地上,对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巨人叩拜,巨人的身体像是由无数根黑色的藤蔓缠绕而成,藤蔓上还挂着一个个扭曲的人影。
“这是……墟神的画像?”苏清鸢看着石壁上的图案,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很低很低的声音,听不懂在说什么。”
林砚也捂着头,脸色越来越差:“我也听到了,那声音像是在我脑子里转,还想让我跪下去……师兄,我控制不住我的腿了!”
赵域也听到了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咬了咬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挥剑斩断了骨片发出的光,石壁上的图案瞬间消失,那呢喃声也弱了下去。
“别听那声音!”赵域把骨片重新塞回玉盒,这次玉盒直接裂开了一道缝,“墟神想靠骨片唤醒残魂,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先退出去!”
可就在这时,洞窟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地面开始剧烈摇晃,无数碎石从头顶掉下来。苏清鸢的青铜罗盘“咔嚓”一声碎了,碎片里竟钻出来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虫子通体漆黑,头上长着三只眼睛,刚爬出来就往赵域的衣领里钻。
“有虫!”苏清鸢一把抓住那虫子,虫子却突然炸开,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了她的鼻孔。她猛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嘴角开始往外流黑血。
“师妹!”赵域拍了拍苏清鸢的背,却摸到她的后背鼓起一个大包,那包还在慢慢移动,像是有东西在她皮肤下游走,“林砚,快拿‘破障符’来,我们得把她体内的墟气逼出来!”
林砚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里翻找符纸,可他刚拿出一张黄符,黄符就自己烧了起来,灰烬飘向洞窟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他抬头一看,只见洞窟深处的黑暗里,慢慢浮现出一双巨大的眼睛,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绿色,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那是……墟神的眼睛?”林砚的声音都在发抖,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师父说墟神早就死了,怎么还会有眼睛?”
赵域握紧青冥剑,剑身不停地颤抖,像是在害怕。他知道,他们这次闯大祸了,骨片不仅引来了墟影,还唤醒了墟神的残魂。那双眼晴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到眼睛周围缠绕着无数根黑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的人影,竟和他们宗门里失踪的几个师兄长得一模一样。
“清鸢,撑住!”赵域把一道灵力注入苏清鸢体内,想逼出她体内的墟气,可灵力刚进入她的身体,就被一股黑色的力量反弹回来,他胸口一阵发闷,喷出一口鲜血,“这墟气太强了,我们根本挡不住……”
苏清鸢突然停止了咳嗽,她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声音变得沙哑而诡异:“你们……不该来这里的……墟神大人……要醒了……”
她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的那个大包越来越大,快要撑破她的衣服。林砚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断手,断手的手指还在微微动弹,指甲缝里沾着和苏清鸢后颈一样的黑血。
“师兄,怎么办?师妹被控制了!”林砚快要哭了,“我们要不要放弃她?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赵域看着苏清鸢扭曲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想起入门时,苏清鸢是最小的师妹,总是跟在他身后喊“师兄”,还会给他带自己做的桂花糕。他怎么能放弃她?
“不行,要走一起走。”赵域把青冥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符文重新亮起,这次的光芒比之前亮了好几倍,“林砚,你去搬救兵,我在这里拖住墟神残魂,记住,一定要带师父来,只有师父的‘镇墟钟’能压制住它!”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不走,要留一起留!师兄,我们是同门,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听话!”赵域的声音很严肃,“你修为最低,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快去找师父,再晚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苏清鸢突然朝赵域扑了过来,她的手指变得又长又尖,指甲泛着黑色的光,直取赵域的心脏。赵域侧身躲开,可她的指甲还是划到了他的胳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瞬间涌了出来。
“师妹,醒醒!我是师兄啊!”赵域看着她空洞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苏清鸢没有回应,她的身体继续扭曲,背后的包“砰”的一声炸开,无数根黑色的藤蔓从里面钻出来,缠绕住她的身体,把她往洞窟深处拖去。黑暗里的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呢喃声也越来越响,赵域甚至能看到藤蔓上的人影在慢慢转动,像是在向他求救。
“清鸢!”赵域追了上去,青冥剑斩断了一根又一根藤蔓,可藤蔓断了之后又会重新长出来,而且越来越多,很快就缠住了他的腿。
林砚捡起桃木剑,砍向缠住赵域的藤蔓,可桃木剑刚碰到藤蔓,就被腐蚀成了木屑。他急得满头大汗,突然想起储物袋里还有一张师父给的“传音符”,他赶紧拿出来,注入灵力:“师父!玄渊窟出事了!师兄和师妹被墟神残魂缠住了,快来救我们!”
传音符化作一道金光,飞出了洞窟。可洞窟里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里涌出大量的黑雾,黑雾里传来无数人的惨叫声,像是有无数冤魂被封印在里面。
赵域被藤蔓缠得越来越紧,他能感觉到墟气正顺着藤蔓钻进他的身体,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他看着被藤蔓拖向黑暗的苏清鸢,又看了看焦急的林砚,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骨片,骨片刚一离开玉盒,就发出刺眼的绿光。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骨片上,骨片上的纹路瞬间亮起,竟开始吸收周围的墟气。
“师兄,你在干什么?”林砚惊呼,“骨片会吸走你的灵力的!”
赵域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但同时,缠住他的藤蔓也开始慢慢松动。他看着黑暗里的那双眼睛,眼睛里闪过一丝忌惮,似乎在害怕骨片的力量。
“墟神残魂,我知道你在听。”赵域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几分坚定,“骨片是你的本命之物,只要我毁了它,你就再也无法凝聚成形。放了清鸢,我可以把骨片还给你。”
黑暗里的呢喃声停了下来,那双眼睛盯着赵域,似乎在考虑他的条件。过了一会儿,缠住苏清鸢的藤蔓慢慢松开,苏清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在地上,昏迷不醒。
可就在这时,洞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更响亮的轰鸣声,地面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一只巨大的手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手上布满了黑色的鳞片,指甲比青冥剑还要长。
“师兄,小心!”林砚扑过去想推开赵域,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撞到了石壁上,晕了过去。
赵域看着那只巨大的手,知道墟神残魂根本没打算遵守约定。他握紧骨片,准备毁掉它,可就在这时,骨片突然自己飞了起来,飞向那只巨大的手。手心里出现一个黑洞,骨片刚靠近黑洞,就被吸了进去。
骨片被吸进去的瞬间,那只巨大的手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洞窟里的墟气变得越来越浓,无数墟影从石壁里钻出来,围着赵域打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吞噬,眼前又开始出现那片猩红的血雾,无数黑影在血雾里向他伸出手。
“师父……救我……”赵域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和墟气融为一体。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洞窟入口传来一阵钟声,钟声浑厚而庄严,听到钟声的瞬间,周围的墟影瞬间消散,那只巨大的手也开始慢慢缩回缝隙里。赵域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他,把他体内的墟气逼了出来。
他睁开眼,看到师父玄真道长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口青铜钟,钟身上刻满了符文,正是宗门的镇派之宝“镇墟钟”。玄真道长身后,还跟着几个师兄弟,正忙着救治昏迷的林砚和苏清鸢。
“师父……”赵域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倒在玄真道长怀里。
玄真道长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傻孩子,谁让你们擅自闯玄渊窟的?墟神残魂已经快要苏醒了,刚才若不是镇墟钟,你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
赵域看着洞窟深处,那只巨大的手已经消失了,可缝隙里还在往外渗着墟气,而且比之前更浓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着急地问:“师父,骨片被墟神残魂吸走了,它会不会靠骨片完全苏醒?”
玄真道长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看着洞窟深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恐怕……它已经开始苏醒了。刚才那只手,只是它的一缕残肢。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有的忙了……”
话音刚落,洞窟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尖叫,一个师兄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师父!不好了!山脚下的村子里,好多人都被墟气感染了,变得和师妹刚才一样,眼睛里布满了黑色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