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保卫科。
张西范站在巨大的四九城地图前,红铅笔的笔尖悬停在几个刚被圈出的位置。
那些是孙志高抛出的新诱饵。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王铁山走了进来,脚步声比平时重了三分。
“科长,学校那边,有东西。”
张西范的笔尖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一下,没有回头。
“说。”
“两个生面孔。很扎手,反侦察的路数是军中野路子。我们的人跟丢了一个,另一个差点被反杀。”王铁山的声音压得很低,“是两条准备咬人的狼。”
张西范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他而言,这不叫意外,这叫“已阅”。
“目标不是杀,是绑。”他陈述事实,“想用我弟妹,给我拴上链子。”
“我马上带人把孩子接回厂里!”王铁山立刻就要动。
“不必。”
张西范抬手,制止了他。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显眼的靶子。他们算准了你会这么做。”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从“红星子弟小学”的位置,划到“四合院”。
一条回家的路。
一条黄泉路。
“躲,是最低级的策略。”张西范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既然他们把头伸出来了,我们就帮他们,把脖子架在铡刀上。”
他看向王铁山,又看了一眼门口的周海。
“你们以为,我让你们每天开车去接,是当保镖?”
王铁山和周海的呼吸停了一瞬。
“那是诱饵。”张西范平静地说,“车是诱饵,孩子是诱饵,你们,也是诱饵。”
两个铁塔般的汉子,后背感到一阵寒意。
他们这才明白,科长的每一步棋,棋盘上根本没有“防守”二字。
全是杀招。
“科长,怎么做?”
“照旧。”张西范走回地图前,用铅笔在路线中段的一条小巷口,画了一个重重的叉。
百花深处。
“今天,你们要比平时更懒散,更松懈。”
“给他们一个能写进教科书的、完美的动手时机。”
“我要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
他放下铅笔,声音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通知兄弟们,准备收网。”
“地点,百花深处。”
**……**
黄昏,残阳铺在地上,像干涸的血。
放学铃响。
张西烽牵着妹妹张西梅的手走出校门。他比同龄的孩子更沉默,也更敏锐。
他感觉空气不对。
像是有一双眼睛,从很远的地方,贴在他的后颈上。
“哥,怎么了?”张西梅晃了晃他的手。
“没事。”张西烽把妹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走向那辆停在老地方的黑色吉普车。
车门没关严,开车的保卫科叔叔正低头看报纸,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
但张西烽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
车子发动,平稳地驶入回家的路。
开车的司机手心全是汗,但他脸上挂着疲惫,打了个哈欠。
他知道,有两条毒蛇,正悄无声息地跟在车后。
车,拐进了百花深处胡同。
光线骤然变暗。
就在车子开到巷子最窄处时。
“嘭!”
一声爆响,右前轮整个瘪了下去。
车身失控,猛地撞向右侧斑驳的院墙。
“吱——!”
刺耳的摩擦声还没停。
“砰!砰!”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车窗,被两只包裹着布的手肘,同时砸得粉碎!
玻璃碴乱飞。
两只手,一左一右,闪电般伸进车里。
一只手直接扭向司机的脖颈。
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抓向后座的张西梅!
整个过程,快到不足三秒!
张西烽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猛地将妹妹死死护在身下!
那只利爪没有停顿,变抓为掏,直接抓向张西烽的后心!
“找死!”
一声冷喝。
然后,一只拳头,从天而降。
一道黑影,从车顶倒挂而下,是王铁山!
他没有武器,他的拳头就是重炮!
“轰!”
王铁山的拳头,和那只掏向张西烽后心的利爪,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空气里,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咔嚓!”
指骨碎裂的声音!
偷袭者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像被卡车撞了,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对面的墙壁上,滑落下来,再没了动静。
另一边的杀手刚扭断司机的脖子,脸色剧变!
中计了!
他放弃补刀,转身就跑!
但他晚了。
巷子的两头,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二十个穿着黑色便服的男人,人手一根半米长的实心短棍,堵死了所有出口。
他们像从墙壁里渗出来的鬼,沉默,且致命。
周海从人群中走出,扭了扭脖子,骨节“嘎嘣”作响。
“两位,欢迎光临。”
剩下的那个杀手,代号“红隼”,脸色彻底黑了。
他知道,没活路了。
那就死战!
“杀!”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退反进,像一颗子弹射向周海!
战斗爆发。
“红隼”和同伴都是杀人专家,出手就是咽喉、眼睛、下阴。
但保卫科的队员,更像是拆卸零件的机器。
他们没有招式,只有目的。
五六个人围住“红隼”,短棍不打头,不打身体,只砸关节。
膝盖,手肘,脚踝,手腕。
这是最纯粹、最高效的摧毁!
“噗!”
“红隼”拼着后背挨了两棍,一记手刀劈开一个缺口,不顾一切地朝巷子深处逃去!
只要逃出去!
他看到了希望。
巷子尽头,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背对着他,似乎在看墙上剥落的石灰。
“红隼”眼中爆出最后的疯狂。
他把所有力量灌注在唯一完好的左手,化作最锋利的手刀,劈向那人的后颈!
用这条命,开一条路!
手刀带起恶风。
就在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那人,回头了。
是一张年轻到过分的脸。
张西范。
他看着冲到面前的“红隼”,甚至笑了笑。
“红隼”的心,瞬间被冻住。
他劈向的不是一个人的脖子,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张西范动了。
没躲。
他只是抬起右手,后发而先至。
快得不讲道理。
他的五指,精准地,捏住了“红隼”劈来的左手手刀。
“咔。”
中指的指骨,断了。
“咔嚓。”
手掌的掌骨,裂了。
“咔!咔!咔!”
一连串绵密清脆的骨裂声,从手腕处,一路蔓延到手肘!
张西范的手,像一台精密的碎骨机,硬生生将“红隼”的整条左臂,从内到外,捏成了肉和骨头的混合物!
“啊——!!!”
“红隼”发出这辈子最凄厉,最不像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因为无法承受的剧痛,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张西范松开手。
那条手臂,像一根被抽掉骨头的面条,软软垂下。
他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抽搐的男人,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叫什么,不重要。”
“你背后是谁,我清楚。”
他蹲下身,看着那双因痛苦而涣散的眼睛。
“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张西范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红隼”的心脏。
“说出夜枭的老巢在哪。”
“否则,我会把你这条手臂里的每一块骨头碎片,都取出来,再一颗一颗,塞回你的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