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灵堂的门被推开又关上。
“累不累。”
熟悉的,温柔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言若坐在顾繁身侧,“累就靠着我睡会儿,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
顾繁喟叹一声,摇摇头,“爷爷怎么样了?”
“因为阮素茗的事,爷爷最近有些上火,咱妈送了位中医过来,现在小妈和佣人们都寸步不离地照看着,咱爸处理完工作也会第一时间陪在身边。但,爷爷他已经近80了,身体机能退化,从去年过年就...”
顾言若说着,话尾忽然带了声凝噎,她看向顾繁,总觉得现在不该和顾繁说太多沉重的事。
然而顾繁在去年过年,在盛放的烟花、在喧闹的人群中,早已发觉,爷爷无法再像很久以前那样融入热闹之中,完全对很多事有心无力,不得不置身事外,像是终归于沉静的海面,到了风烛残年。
“我知道。”
顾繁低沉的声线里带了些许闷闷的鼻音,他强行让自己平静、从容,去面对诸如此类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灵堂里又一声带着颤意的喟叹,像是强压下一茬又一茬涌上的悲情。
此刻顾繁的心里,是久远、久违的、同样的痛。
失去过林凛,失去了阮素茗,以及前路所有的即将失去...
人生中离别的课题,又一次摆在他面前。
只不过,第一次是五岁,他恐惧,将林凛藏在心底;第二次是二十四岁,他因为没能懂得阮素茗想要的而愧疚,他想逃避,逃到空无一人的地方...
他甚至觉得,如果林凛和阮素茗还活着,恐怕都会觉得他现在这颓废的样子令人失望。
“对不起...”
寂静的灵堂里,顾繁喃喃低语,又看向顾言若,轻轻抱住对方,“姐...对不起...”
顾言若抚了抚顾繁的背,拥抱让两人心有灵犀,她开口,温柔缱绻:“无论你是我的弟弟还是爱人,我都不会要求你有多完美。
你是你,就足够了。”
“............”
黑色的丧服藏住了泪痕,灵堂内的一方天地,也终于开始渐渐锁住胆小鬼敞开心扉后显露的怯懦。
...
?
云庭华府,10栋。
哗啦——
沈铉安把凌霜寒桌上的日记本扫落在地。
“为什么又要拦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他!!”
沈铉安急得红了眼眶,一向不轻易沮丧的她,此刻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颤意。
凌霜寒迅速把日记本捡起来,擦擦灰尘,抱在怀里。
“你能被我拦住,不就是也怕会给他惹来麻烦吗?”
她说着,又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几张纸张。
纸上无他,只密密麻麻地写了一个字:
——凛
「林、凛,这是我的名字。」
「第二个字很难,不会写。等我学会的时候,说不定你就可以娶我了......」
正是婚宴当晚,试图以此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凌霜寒所写下的。
“我只是想偷偷见他一面,不被发现不就行了,有什么不可以?”
“但现在根本不是见面的好时机,隔壁的沐窈窈都清楚,我不信你会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这么明白?”
沈铉安步步紧逼,“你早就知道顾繁就是顾简单,对不对?你之前一次次偷偷去见他,就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可这件事连冉姐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
凌霜寒咬着下唇,攥着手里的日记本,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你这日记本里又到底写了什么?”
沈铉安此刻也心生怀疑,想去拿凌霜寒怀里的日记本,不料凌霜寒少有地还手,用力推开了沈铉安。
“他刚丧妻!他现在还在守灵堂!他有他该做的事!你也一样!爱不是非要时时刻刻在彼此身边的!如果你不想毁了他,就在这种时候和他保持距离,狠下心来置身事外,你也相信他的,不是吗?!”
凌霜寒即使知道沈铉安想念顾繁想念到极致,也还是大声地提醒对方。
“............”
沈铉安看了一眼凌霜寒藏在身后的日记本,没有再说任何,愤然地摔门而去。
凌霜寒则是从房间里找出一个纸袋,然后把日记本放进去。
最后,她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磁带条,以及绒布下面压着的一枚钥匙。
现在,她也有该做的事了。
...
?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故人的回忆未散,顾繁就度过了为亡妻守灵的三天。
这三天,他除了电话感谢参加过婚宴又来吊唁的各家,就是待在灵堂里,一边分担顾家这段时间堆着未处理完的工作。
阮素茗下葬的日子,也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地点,顾繁仍旧选在了故人陵。
这一场离别,在他轻抚阮素茗的墓碑后告一段落。
“风景还好吧?你繁哥在这儿还有个小熟人,你要是有空,可以替我去看看她,是个好看的幼儿园小朋友。”
顾繁对墓碑上笑着的照片呢喃,脸上也是淡淡的笑意。
“素茗...我...”
他声音哑了哑,把墓碑前的各种糕点摆放整齐,笑得勉强:“我还给你买了点其他的糕点,我尝过了,都很好吃,你可以和阮爷爷,还有叔叔阿姨一起吃。”
“我这些天...在灵堂断断续续地睡着,但一次都没梦到你,你是不是在那边太幸福了,把我给忘了?偶尔到梦里见见我吧...”
顾繁碎碎念似的,抚摸那张笑容好看的遗照,自己脸上却不知何时被风吹乱了泪痕。
“你信里的话,我都明白了,素茗,我还会来这儿看你的,有什么想要的,也到梦里和我说吧。”
他深呼吸,又将停留在遗照上片刻,而后站起身,离开了陵园。
...
?
顾家。
忙完阮素茗的后事,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安静的一顿饭后,顾承晔把顾繁叫到了书房。
“国外那边,有几个旁系的亲戚在做生意,我打算,让诺诺过去。还有宋之余,我已经让她住校了,虽然没了监护人的身份,你妈妈也会替我去看她,给她足够的生活费。”
顾承晔直言。
“我不会做越界的事,没必要让姐姐离开家。”顾繁也猜到顾承晔的想法。
“但已经越界了,不是吗?”
顾承晔反问,又表明态度道:“我摸着良心说,诺诺在我这儿,从来都和亲生女儿没两样,但你的那些心思,让亲情彻底变了。如果你还想让她留在顾家,她只能、也必须是你的姐姐。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避免你做出引人怀疑的事,我只能做出决定,在你和她之间取舍。”
“所以,因为我是你亲儿子,你选择赶走她?”
“我已经打点过顾家的几个亲戚了,房子和佣人,还有保镖、厨师和司机也安排好了,绝不会让她受半点苦,那边公司的事也不多,她休假也可以,只是暂时住在那边。”
“再优渥的生活,那也不是她的家,这算什么?不还是把人赶走?”
顾繁见顾承晔安排好一切,已然决意将他和顾言若分开的态度,干脆毫不犹豫地也作出决定:“我姐她只有顾家一个去处,不能赶她走。
如果只需要把我和她分开,那好,我出国。”
“...什么?”
顾承晔没想到顾繁会提出出国。
“毕竟是我喜欢我姐,我姐没做错任何事,这样的决定对她来说不公平,也会让她伤心。”
顾繁选择彻底把误会坐实。
因为他现在不仅想让顾言若留在顾家,他自己现在也需要时间。
“你这是要一人做事一人当?”
顾承晔虽然意外顾繁的选择,但并没有阻拦,“行啊,如果你决定了,那我就安排你出国。但是,你可别觉得在国外就没人管你了,你得给我做点实事。还有,要是家里有需要,你必须赶回来,我会给你准备私人飞机。”
“好。”
顾繁当然清楚,事情沸沸扬扬,他在国外和国内是一样的,如果他有什么恶劣的行径,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恰好,他就利用这一点。
“把我要出国的事透露出去,至于怎么说,你应该知道。”
顾繁说完,就离开了书房。
顾承晔心领神会,很快让人故意散布了消息。
热搜和各大新闻又实时更新了几条,内容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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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于出国没有确切的回应,各方媒体开始全力关注顾繁是否出国的动向,鲜少人再深究阮素茗报仇之事的细节。
顾家也趁此机会,让舆论的重心落在顾繁过于伤心而出国这件事上。
热搜之下的评论,也大多是展露对顾繁的同情,以及八卦顾繁的现状。